回到家,已经快十点。
刚要进屋,旁边的门打开。
张琳琳拿出一碗用保鲜膜封好的菜,说是做太多了吃不完,留了一点给我。
在外卖站点工作的这段时间,我跟大家的交往并不多。
张琳琳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故事的人。
“以前都是在公众号上看你,现在你竟然坐在我对面吃着我做的菜,人生的际遇真是离奇。”
是啊,谁能想到半年前还在商场呼风唤雨的张言澈,现在却在这里送外卖。
租住着廉价的老式楼房,跟一个外卖站点的小会计一起吃着饭。
想到从前,难免想到梁年。
张琳琳听说我有过一个未婚妻,一年前突然消失了。
她一直愤愤不平,直斥她就是个渣女。
“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忍不住为梁年辩驳。
“那你说她为什么不告而别?”张琳琳翻了个白眼。
“她如果大大方方地说一句忍受不了生活上的落差,不愿意跟你一起吃苦,要分手,我都会不这样看不起她。”
“这样的女人,说白了就是贪图富贵,又不想背负道德的枷锁。”
“就玩消失这一套呗,笃定了你不会纠缠。”
其实这不是梁年第一次消失。
我刚破产那会儿,她也短暂地消失过两天。
那时我还没有被查出得了绝症。
但是破产带来的打击让我一度非常消沉。
每日大醉,浑浑噩噩。
我知道梁年不见了,但我没有找她。
我的观念里,成年人是不用说分手的。
一切都应该是心照不宣。
我现在的状况,耽误别人做什么呢。
可是几天后,梁年带着一张银行卡又回来了。
她扬了扬手中的卡,灿烂地笑着,对我说:“我回了一趟老家,把我爸留下来的房子给卖了,钱虽然不多,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一定能让这些钱用在刀刃上的。”
她怕我不肯收,连忙撒娇道:“我可不是白给你的,将来你东山再起,我这个钱就算是入股了。”
我流着眼泪接下了那张银行卡,在心里发誓一定会振作起来。
那段时间我特别忙。
研究项目,跑业务,跑银行……
就在我以为看见了希望的时候。
命运再一次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谈好商业贷款,从银行出来的那天,我就在银行门口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我被人送到了医院。
医生跟我说:“你现在是胃癌中期,要马上治疗,等到晚期可就来不及了。”
我有一种恍然大悟般的感觉。
难怪我总觉得胃疼的频率比以前高许多。
还以为是没有好好吃饭,太过劳累的缘故。
“治疗费大概需要多少钱?”
过去的三十二年人生里,我极少会如此小心翼翼地问起钱。
“起码准备个五十万吧,后期可能还要更多。”医生浑不在意。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梁年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你脸色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贷款的事没谈好?”
她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劲,伸手来探我的额头。
我冷冷地躲开:“我累了,你自己吃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刻意地避着她。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她,我现在不仅没有钱,还要很多钱来治病。
我把那张卡还给了她。
“你这是干什么?”
我垂眸不敢看她:“你拿回去吧,你这点钱也管不了什么用,到时候给你算股份会比较麻烦。”
她惊诧:“你是觉得我占了你便宜?”
“不是吗?”
她被我的神情和语气伤了心。
“张言澈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她尝试跟我沟通:“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讲出来,我们一起面对,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我讥讽道:“你?你跟我一样都是孤儿,除了你爸给你留的那个破房子,你还有什么可以拿来帮我的。”
“张言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豆大的眼泪从她好看的眼睛里掉下来,我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把她抱进怀里哄。
我皱眉嘟囔了一句“又哭,烦死了”。
然后摔门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