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腓力比战役：公元前42年

在罗马，公元前42年开启了历史上一个重要时刻。优利乌斯·恺撒被尊崇为神。[3]在东方，罗马将军们早已习惯于神圣般的赞颂，恺撒在一生中被赋予大量的神圣荣誉：但是，此类正式的法令还是有所不同。如果屋大维愿意，也许他现在可以顺势称自己为“神之子”（divi filius），[4]这个名称的含义对于他的权威来说是不可估量的——就像其他许多事情一样。但是一个更加迫在眉睫的担忧是在东方展开的反对布鲁图（Brutus）和卡西乌斯（Cassius）的战争，这是一场复仇战争，其献祭仪式被赋予一种新的庄严气氛。安东尼和屋大维两人共同担任军事统帅，此刻三头同盟手里控制了43个军团：很可能有40个军团被派到东方服役，尽管事实上只有21个或22个军团参加了这场战争，但只有19个军团在腓力比战斗。[5]雷必达将留下来负责控制意大利，然而，安东尼在意大利的影响力也很强大，因为他的两名党徒还留在那里：卡莱努斯（Calenus）监控意大利；波利奥留守在山南高卢，他们两人手里都握有强大军队。

在这一年年初，由三头同盟麾下8个军团组成的一支先遣部队在诺尔巴努斯（C.Norbanus）和德奇狄乌斯·萨克萨（L.Decidius Saxa）的带领下，开始穿越亚得里亚海：可是，“解放者”（Liberators）的舰队很快就在亚得里亚海开始行动，最终在斯泰乌斯·穆尔库斯（L.Staius Murcus）和多米提乌斯·阿赫诺巴尔布斯（Cn.Domitius Ahenobarbus）的指挥下组织了大约130艘战船，而运送主力部队的任务显然将是非常艰难的。还有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因素是来自绥克斯图·庞培（Sextus Pompeius）不断增强的海上势力。尽管绥克斯图·庞培的政治影响在公元前44年至前43年已经减弱，但是他仍然被列在了“公敌宣判”的名单上，这将迫使他站在“解放者”阵营一边，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了。到公元前42年初，他已经控制了西西里岛，他的舰队迅速壮大，令人生畏。他那里已经成为罗马各个等级中的不满者、受恐吓者和赤贫者的一处避难所。现在，许多被宣告为公敌的人使他的力量不断地壮大起来。不过，屋大维派出了萨尔维狄埃努斯·鲁弗斯（Salvidienus Rufus）率军前去进攻绥克斯图的舰队。于是，一场规模很大但不具有决定性的战役在墨西拿海峡展开。此后，绥克斯图在战争中的作用就变得微不足道了，“解放者”从这个可能对他们很有价值的同盟者那里，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益处。就在这一年的夏天，三头同盟的主力部队设法强行越过了亚得里亚海。

在马其顿，公敌宣判的消息和西塞罗之死已经注定了C.安东尼乌斯的命运：他最终可能是在布鲁图的命令下被处死的。[6]在公元前43年下半年期间，布鲁图本人在希腊、马其顿、色雷斯甚至在亚洲都十分活跃，他招募和训练军队并保卫同盟者及其资金的安全。可能就在这一年夏末，也可能是在公元前42年年初，他终于率军前去与卡西乌斯会合。[7]卡西乌斯本人在遥远的东方一直耽搁到前43年下半年：即使他在7月击败多拉贝拉（Dolabella）之后，仍然有麻烦需要解决，例如在塔尔苏斯（Tarsus），他征收了1500塔兰特（talents）的罚金；在卡帕多奇亚（Cappadocia），动荡的局面持续到公元前42年夏卡西乌斯的代理人暗杀了阿利奥巴尔赞斯王（Ariobarzanes）并夺取了他的财宝为止。卡西乌斯无情的勒索无疑加剧了这些麻烦，不过，东部的财富是“解放者”最大的一笔潜在的财富（尽管这笔财富将用来供养他们的军队，但是三头同盟在东部的处境却在进一步恶化），卡西乌斯当然想充分利用这一点。或许到这一年的冬天三头联合起来，并且已有人开始担忧他们的第一批部队正在越海进入希腊，卡西乌斯这才开始了向西挺进的征程。[8]公元前42年春，他与布鲁图在士麦那（Smyrna）相遇。他们两人可能控制了21个军团的兵力，其中有19个军团投入这场决定性的战争。[9]

故事接着叙述，两个人在战略战术上出现了分歧，布鲁图希望尽快返回马其顿，卡西乌斯则坚持应该首先通过向罗德岛（Rhodes）和利西亚（Lycia）诸城进军来保障他们后方的稳定。[10]当然，卡西乌斯有他的理由。利西亚和罗德岛拥有诱人的财富，甚至还有一些战略上的理由要求延迟行动：随着“解放者”控制了这一海域，他们可能会轻而易举地消灭给养不足的三头同盟军队。然而，他的判断显然是错误的。通往东方腓力比的路途十分漫长，这一年的年底那里又不断发生混战。在前一年还自发地对布鲁图表示欢迎的那些马其顿与希腊北部的友好城邦——西塞罗在《反腓力十书》（Tenth Philippic）中赞扬了它们的加盟——此时已转变了立场，它们正在向三头同盟而不是向“解放者”提供至关重要的财富和粮食支援。虽然罗德岛和利西亚拥有强大的舰队，但对于卡西乌斯和布鲁图来说，却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不管怎样，“解放者”将会控制海域。这肯定会加快向西进军的速度，以便在亚得里亚海为舰队提供更加稳固的基地，并设法孤立三头沿希腊西岸进军的先遣部队——事实上，公元前48年的战争场景将再度上演；由诺尔巴努斯和萨克萨率领的孤立无援的8个军团将无望胜出。“解放者”残忍地对待罗德岛和利西亚居民，这无益于他们死后的道德声誉。或许，这也是他们对这场战争付出的代价。

卡西乌斯向罗德岛进军，布鲁图向利西亚进军，两人迅速赢得了辉煌战果：特别是，发生在利西亚的克桑图斯（Xanthus）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和集体自杀的场面成为臭名昭著的事件。他们从罗德岛勒索了大约8500塔兰特，从利西亚掠取了150塔兰特——这一数字让人难以相信。[11]他们命令亚洲的其他居民必须支付十年的沉重赋税，尽管这一地区早已在前几年就遭到了严重压榨。毫无疑问，搜刮来的钱财一部分直接拨给军团，更多的则留待决战期间优势兵力的配置上：结果，军队忠心耿耿，尽管肯定不只是物资供给的原因。战役迅速展开，可仍然是在布鲁图与卡西乌斯再度会合于萨迪斯（Sardis）之前的6月或7月开始的，他们向北部的赫勒斯旁海峡（Hellespont）进军，并于8月越过海峡。

由诺尔巴努斯和萨克萨指挥的8个军团在没有遭遇阻力的情况下顺利通过了马其顿，他们在腓力比东部建立了基地，试图在那里封锁狭窄的通道；但是，布鲁图和卡西乌斯以更加强大的部队从两翼夹击他们，并在9月初抵达腓力比。诺尔巴努斯军团和萨克萨军团向安菲波利斯（Amphipolis）撤退，在那里他们与安东尼的主力部队会合：病魔缠身的屋大维将随后赶到。布鲁图和卡西乌斯军团随后在横穿埃格那提亚大道（Via Egnatia）的地方占据了一个强有力位置。没过几天，安东尼来了，他在距离那里只有一英里的地方大胆地安营扎寨，那是平原上一个很薄弱的地点。仍在生病的屋大维于十天之后赶来与他会合。尽管“解放者”处于十分有利的地理位置，可是他们避免首先开战。他们控制了海域，而三头同盟与马其顿和塞萨利（Thessaly）之间的陆地联络点已经暴露，安东尼和屋大维也应该意识到了，他们不宜进行长时间的战役。但是安东尼灵活敏捷的行动和他修筑的堡垒很快就对“解放者”的左翼构成了威胁，卡西乌斯和布鲁图决定应战。双方兵力并不悬殊：三头同盟的军团有将近10万名步兵，“解放者”的步兵约在7万名以上；但是，“解放者”以2万骑兵对抗三头同盟1.3万骑兵，占据优势。[12]

卡西乌斯指挥左翼，布鲁图指挥右翼，分别向安东尼和屋大维的军队迎战。当安东尼猛烈进攻卡西乌斯的一处驻防工事时，战争便在卡西乌斯指挥的左翼爆发了。很快布鲁图军队也展开进攻，表面上他们蜂拥而上毫无秩序可言，但实际上他们获得了极大成功，他们将屋大维的三个军团冲得七零八散，甚至占领了对方的军营。卡西乌斯的战况却非常糟糕：安东尼的个人勇气似乎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转而率军占领卡西乌斯的军营。在尘土飞扬和混乱不堪中，卡西乌斯很快就陷入绝望，他在不知道布鲁图获得胜利的情况下过早地自杀了，腓力比首场战役告终（公元前42年10月初）。就在同一天（或者这只是一个传说），“解放者”的舰队在亚得里亚海大获全胜，穆尔库斯（Murcus）和阿赫诺巴尔布斯（Ahenobarbus）消灭了三头同盟援军中的两个军团。

在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双方均没有采取任何军事行动。第一场战役没能缓解三头军队的给养问题，安东尼被迫派出一整个军团的兵力去希腊寻求供给。但是，布鲁图在自己军队的压力下被迫再次迎战。比起卡西乌斯，布鲁图并不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将领，第一次战役结束后，他恐惧地躲避战争，随着安东尼和屋大维在南部不断建立新的基地，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海上供应线亦受到了威胁。于是，他被迫卷入了第二场战役（10月23日）。他指挥的右翼部队可能再度获得一些胜利，但最终他的军队还是全线溃败了。战场上尸横遍野，布鲁图最终也自杀了。布鲁图之死，标志了共和势力的消亡。在幸存下来的贵族中，一部分自杀，一部分被处决，还有一部分获得了赦免，只有少数人逃到穆尔库斯、阿赫诺巴尔布斯和绥克斯图·庞培那里。总之，他们的大部分军队投向了三头同盟。[13]

长期以来安东尼以军事将领著称于世，但到目前为止，他的战争记录并不是特别辉煌。在法萨鲁（Pharsalus）战役中，他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在恺撒展开的其他战役中，他大部分都没有参加；在穆提那（Mutina）战役中，其结果同样令人失望。所有这些不光彩的记录现在都一笔勾销了，腓力比战役的胜利，屋大维没有发挥太大作用，他的确在第一场战役中让自己的军队躲在沼泽地按兵不动，甚至他的朋友们对此都不能否认。[14]开战以前，两人的军力不差上下，然而，是安东尼的军事行动强行揭开了战争大幕，是他的英勇赢得了胜利，也因此为他带来了荣耀和声望。现在及随后的几年里，世人将把安东尼视为腓力比战役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