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噼啪。
昂萨尔人的临时营地中，野猪人正在啃食着一颗人头骨脸上的肉。
咔，咔，咔。
他扭曲的牙齿嚼碎鼻梁软骨，将头骨上的鼻肉扯了下来。这个人类的面孔已经被野猪人啃得面目全非，营地中不断响起着黏湿的咀嚼声音，
他啃着，啃着，拉出了头骨嘴里的舌头来嚼（法式舌吻？），突然，卡崩一声，野猪咬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那玩意卡在了他的牙缝里，让他非常难受。
他用胡萝卜一样粗的手指去掏牙缝，抠啊抠，口水混着凝固的黑色血液和黄色脑浆，从化兽人的嘴角拉长，滴在地上。
费了半天力气，野猪人终于把那烦人的异物给掏了出来。
是一枚铜币，沾着野猪人的口水。
“哼。Ash'tok， til'las rutalti bu-si.”（人类，被钱噎死的。）
野猪人把铜币往旁边的骨头笼子里一丢，对着笼子里的矮人露出一个血刺呼啦的可怕微笑。
“给，你的赎金，哼哼哼哼——”
化兽人发出猪一样的哼笑，笼子里少了一只耳朵的杜林眼神空洞，已经麻木到做不出反应。
他亲眼看着老木匠尸体被肢解，内脏拿去煮汤，肉去烤，头颅，手脚被野猪人拿来生啃……已经没有什么场景可以吓到他了。
野猪人看到矮人没什么反应，觉得无趣，转过身去继续啃人头肉。
营地的另一侧，传来半鹿人和黄鼠狼微弱的谈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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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鹿人的声音低沉如同暗潮，黄鼠狼声音尖利而聒噪，如同床榻边的蚊子。
“猫和狗放出去了么？”索顿问道。
黄鼠狼点了点头。
“嘻嘻，他们追着那蝎狮的踪迹去找了。我们已经很接近了。那只蝎狮——黑翼响尾。”黄鼠狼说道，眼神左右乱瞟，好像怕人偷听，“就差一点……每次都差一点，你的鼻子是不是不灵了，索顿——巨角部落的家伙。离开永生森林太久了，是不是？”
“你在质疑我的领导么，绒尾部落的？”半鹿人的声音在胸腔回响，好像野兽在发出咕噜的威胁，“我带着咱们走了这么远，离目标就差一点了，我不会现在放弃。你如果想要挑战我的首领地位，尽可以试试。”
半鹿人对着黄鼠狼皱起了鼻子，獠牙半露，黄鼠狼耳朵一下子蔫了下去，尾巴低垂着。
索顿见她怂了，收起了威胁的面孔。
“谅你不敢。”
“现在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被那个小家伙牵着鼻子走么？”黄鼠狼快速说道。
索顿沉默片刻。
“不，他和那些人类一样，不可信任。”
“你也闻到了？”黄鼠狼眼神闪烁了一下。
“……”索顿转头看向女人。“是的，那个人身上的气味。”
“一个‘神父’，身上没有熏香的味道，反而是带有类人种的臭气——像是个哥布林。”
“不是一般的哥布林，黄鼠狼。”索顿低沉地说道，“一个会魔法的哥布林。可以变幻形态，可以释放火焰，力场箭矢……我听说，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哥布林巫师抢劫了灰鸦会孔雀的仓库。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听到这，黄鼠狼眼珠一转，马上兴奋了起来：
“把它抓起来！卖给孔雀！它一定比蝎狮尾针还值钱！我今晚就去，带着猫——两个人足够对付他了！”
“不要轻举妄动，黄鼠狼。”索顿皱眉道，“我们需要需要孔雀的金子，也需要人类的赏金……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人类出5000，孔雀出5000，只要干掉蝎狮，我们马上就可以攒够购买‘种子’的钱。”
“孔雀肯定愿意为那哥布林出大价钱！”黄鼠狼抗议道，“说不定比5000还多呢！”
半鹿人突然起身，泰山压顶，把女化兽人完全压在影子里。黄鼠狼一下子蔫了，不敢说话。
“如果哥布林吓跑了，人类的5000金币拿不到，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赚这么多金子的机会了！我们已经是人类王国的敌人，还能往哪里去！没有买到那种子，我们没有颜面返回永生森林！”
“不，我不允许失败——我们会抓到那只蝎狮，砍掉它的尾巴和头颅，从精灵和人类那里拿到金子。然后，找到金面具，交换他承诺给我们的东西！”
“……嘻嘻……你就这么相信那个金面具？他从哪里拿到的神树种子？所有的神树都被烧了，连片叶子都没留下……你选择信任一个巫师？这明智么？”黄鼠狼连珠炮般地发问。
半鹿人沉默了，他垂下了头，然后又抬起，看向天空。
“妖精们不再回应我们的祈求，永生森林已经死去，那白化的树林，就像一排排往昔的骷髅。曾经在树叶间吟唱的风之精灵，现在只剩下沉寂，在嘲笑我们的无能……巫师是教会的敌人，他们会帮我们把魔法带回我们的家乡。我没有选择。昂萨尔，没有选择。”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半鹿人抬起头，闭着眼，聆听着树林的歌。他沉默着，喉结在脖颈的皮肤下上下移动，仿佛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悲伤。
“还在自我感动啊，巨角部落的——你们部族的人总是多愁善感。”黄鼠狼小声说道。
“而绒尾部族的人总是怀疑一切。所以，我们永远学不会笑，而你们永远也学不会闭嘴。”
黄鼠狼令人生厌地嘻嘻了两声，然后似笑非笑地问道：
“那，哥布林怎么办？那场交易一定是个埋伏——嘻嘻，我们也许连金子都见不到，就没命了。”
风停了，树叶不再作声。
半鹿人低下眼神，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无悲伤，全是肃杀。
男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个哥布林出发前，你去确认一下——一定要亲眼看到他带着金子，然后，无论来了多少人，一律杀光！”
“杀光，嘻嘻嘻，杀光！”黄鼠狼嬉笑道，好像很兴奋，笑着，笑着，笑容突然从她脸上消失了。
“那个矮人没用了！我去告诉野猪：肉都是他的——地底种族的肉有一股霉味，我是实在消受不了，反正那猪不挑食……留一点骨头给狗，他们会很开心的。”
索顿点了点头，黄鼠狼再次露出了笑容，奔着营地中心走去——半鹿人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下。”
黄鼠狼回头。
“我改变主意了：让我和他聊聊，也许，留他活着对我们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