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阁。
雕花窗棂漏下斑驳月影，缠枝铜炉里青烟袅袅。
丝竹声混着女子娇笑穿廊而过，舞姬赤足踩碎满地月光，红绡纱裙在夜色绽放。
“主子。”
少女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青玉砖。
“默雀。”
金丝楠木桌沿的敲击声骤然停歇，玉扳指磕在紫檀木上的轻响，惊得檐下金丝雀都噤了声。
她看见玄色织金蟒纹的袍角逶迤扫过眼前，袍摆银线绣的蟒眼在烛火里明明灭灭，恍若活物。
“你故意将人放走，只是同我置气？”男子声音裹着层薄冰，修长手指捻起案上残破的玉兰簪。
默雀呼吸凝滞，喉间泛起铁锈味。
原来主子什么都知道，连她私心都看得分明。
寒意顺着膝盖爬满脊背。
“是默雀的错。”她将唇咬出血来，“奴婢以为主子对她有意，恐怕坏了主子大计，才私自将她送走。”
男子指尖寒光乍现，染血的玉兰簪擦着默雀耳际钉入廊柱，颤动的簪尾坠着血珠。
“主子恕罪！”她重重叩首，青玉砖上绽开血花，“求主子再给奴婢三日……”
“三日够吗？”
“够的……”
“本王给你三月时间，将她活着带到我跟前。”男子忽然俯身，将染血的玉兰簪放入她手心，再将指根一寸寸合拢。
齐王挥手，侍从从袖中滑出泛黄卷轴，画中女子眉眼七分像那位逃走的倌人。
“可莫要叫本王失望啊，默雀。”
男子碾碎掌心小雀，小雀衔着玉兰，细白花瓣混着血水坠入尘土。
他转身时带起腥风，廊下金铃渐响。
“……是。”默雀盯着满地狼籍，“恭送主子……”
侍从宋嵊与默雀错身时，留下一瓶伤药，暗纹雕刻青瓷瓶身，劝道：“主子也是气狠了，你莫往心上去。”
“阿嵊！”一声厉呵。
“来了，主子！”宋嵊拍拍她的肩宽慰道，“莫再生出些痴心，十年，主子也未曾让女子近身啊，你也早些断了念想，主子也许不喜欢女子……”
默雀：“……”
“主子，等等我！”宋嵊转身时候略带狡黠笑意，宽大袖袍扫过脸颊，地上斑驳狼籍。
余音缓缓散在穿堂风里。
默雀踉跄扶着檀木桌站起身，她忽而狂笑出声，素手一挥，满案器具轰然倒地。
十年追逐，一片真心，主子竟然知道，之前种种主子难道不曾对我有过情谊？
门口候着的倌人问：“主子，可有伤到？”
“让祁一二三四五进来！”默雀眼如寒潭，声音似冰。
倌人大气不敢喘，慌忙应是。
五道黑影转瞬跪在堂前。
门口派三五壮汉把守。
祁姓五人便是那追逐慕云舒的壮汉，默雀本意是偷放跑那女子，再假意派上不得台面的乌合之众去追杀她，如此便不会被王爷寻了错处。
谁知这般谋划一下被王爷看出端倪，虽然念及以往情分放宽的时限。
定不会叫王爷失望。
堂下祁一偷瞄主子脸色，只见默雀染着丹蔻的指尖把玩着一柄银色匕首，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不好。
主子生气了。
“主子饶命！”祁一跪地求饶。
“饶命啊，饶命！”
“饶命啊，主子！”
其余人也随着老大的动作跪地求饶，既不知犯了何事，反正跟着老大做绝没错！
“主子息怒，请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默雀擦拭刀刃，轻笑出声：“那你且先将那女子藏身在何方告知我，我便留你一命。”
门口倌人现下已在身旁伺候，闻言头低的更深了。
主子动怒，匕首未见血光，怎可平息？
当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满地狼藉中唯余烛火摇曳。
匕首向后一掷，稳稳插入檀木桌角，默雀敛眸，略停下脚步。
“收拾干净。”
倌人应是。
*
翌日。
穆青生从掌柜那儿取了行囊，喂饱不听，才去唤慕云舒。
慕云舒声音绵绵：“再睡会儿。”
于是，太阳透过窗缝落入屋中，慕云舒才慢吞吞伸着懒腰爬起来去洗漱。
说是洗漱，不过是穆青生给她准备的一种植物，放在口中咀嚼，然后吐掉，再用清水洗脸，挽着衣袖擦。
真是太简陋了。
穆青生端着粗粮上楼，放在桌前，就瞧见慕云舒撑着脸发呆。
“吃。”穆青生道，“一会儿，得赶路。”
慕云舒抱着脑袋痛心疾首，“不想动……”
她现在只想躺平。
慕云舒打开系统面板，手指在那个退出游戏选项反复横跳。
左手抓住右手。
点开人工客服。
慕云舒：通过游戏真的能得到50万现金吗？
人工客服正在连接中……
人工客服小唐：是的。
慕云舒：通过什么方式发放呢？
人工客服小唐：通过成功界面截图，然后在官网上申请，提交银行卡就行了，亲。
慕云舒结束通话。
为了五十万，忍了。
慕云舒又下楼用井水洗了把脸，风风火火往楼上跑。
慕云舒咬了一口大饼，“比昨天卖饼做的好吃些。”
穆青生拿几个饼用布包着放进行囊中，才摸出昨天沾灰的饼随意拍了两下，放入口中。
慕云舒眯眼，“你这个饼咋那么眼熟？”
穆青生三下并两下塞入嘴里，“能吃，就行。”
他不挑食。
从来不。
慕云舒却不依，“那是不是昨天我丢的那个饼？”
穆青生迟疑下，微微点了头。
慕云舒忙不迭为他斟茶，茶杯递到他嘴边，“快漱口……”
“我，不嫌弃……”你的口水。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茶杯递在唇边。
慕云舒道：“东西掉地上超过三秒有细菌，你吃了不怕肚子疼吗？”
茶水过喉，水意却漫上眼角。
“我过，惯了，这样，的生活。”穆青生垂眸掩去泪意，却把漱口的茶尽数吞咽下。
“你，跟着我，委屈了。”
明明眼前少年昨日才捅了她一剑，她如今觉得他极为可怜。
一定是错觉！
一定！
慕云舒撇嘴，“师父，你怎么吃掉地上的东西啊，昨天说了跟着我吃香喝辣的呢。”
慕云舒手朝着穆青生的额头，虚虚一指，“今天勉强将就一下，下不为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