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如履薄冰

嬴昭策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几乎一片空白。

被……被叫住了！

而且是为了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因为刚才那枚硬币滚到了她脚边？

还是……她们从一开始就在观察我？

冷汗几乎要从额角滑落，但嬴昭策强行调动起所有的精神力，压制住灵魂深处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冰碴子，冻得肺腑生疼。

然后，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看起来足够自然的、甚至带点无所谓的笑容。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铜魂币，然后目光迅速抬起，并未在雪帝那冰蓝色的眸子上停留超过半秒。

“哦？原来是它。”

“一个铜魂币而已，丢了便丢了，不值什么。”

言下之意，这点小钱，我不在乎，也懒得弯腰去捡。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家境优渥、不太在乎小钱的贵族子弟，或者是一个对身外之物不太看重的洒脱之人。

这是他能在极短时间内想到的、最能掩饰自己内心惊涛骇浪，同时又显得“合理”的反应。

他不能表现出恐惧，那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恭敬，那同样会显得异常。

只有这种近乎“无所谓”的淡然，或许能让对方觉得他只是个有点小钱、有点小脾气的普通人类少年，从而失去兴趣。

雪帝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移开，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原来如此”或者“失去兴趣”的神色。

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如同万载不化的寒冰，倒映着他有些僵硬的身影。

她似乎是在……思考？

这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思考”迹象，让嬴昭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为什么要思考？

一个随手丢弃的铜币，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有什么值得这位极北主宰思考的？

难道……他刚才的反应露出了破绽？

还是说，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就在嬴昭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注视和无形的压力压垮，大脑几乎宕机，连维持表情都变得无比困难的时候，雪帝再次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那种清冷空灵的调子，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嬴昭策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们，”雪帝微微歪了一下头，这个细微的动作配上她那绝美的容颜和冰冷的气质，非但没有显得可爱，反而更添了几分非人的、难以揣度的神秘感，“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句话，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了嬴昭策的脑海深处，瞬间将他刚刚勉强构建起的心理防线彻底粉碎！

不是硬币，不是意外，不是巧合！

她真的……注意到了自己！而且，这句话绝不是随口一问！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虽然依旧淡漠，但嬴昭策在那淡漠之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确认”或“探寻”的意味。

在哪见过？

嬴昭策的大脑如同过载的魂导器，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又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筛选。

普通人？绝无可能。

其他地方？他穿越至今，行事一直低调，除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破混沌的思绪，照亮了某个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角落！

极北之地！

是了！一定是在极北之地！

可现在想来，极北之地是谁的地盘？

是眼前这位冰天雪女，雪帝的地盘！

在那片领域，任何异常的、达到一定层级的能量波动，都有可能被这位绝对的主宰所感知！

她当时可能并未亲身降临，甚至可能只是在沉睡中被那股波动惊扰了一瞬，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她记住的，或许不是他的“人”，而是他当时爆发出的某种独特的“气息”或“能量特质”！

而现在，近距离的接触，让他身上潜藏的那丝气息，与她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印记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这个推测，让嬴昭策的后心瞬间被冷汗彻底浸透！

这比单纯的认错人要可怕一万倍！

这意味着，他并非一个完全的“陌生人”，而是一个可能在她“档案”里留过一笔的“异常信号”！

他必须否认！而且要否认得天衣无缝！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嬴昭策强行压下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茫然和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甚至微微皱了皱眉，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在认真思考对方的问题，又实在想不出任何相关的记忆。

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眼神的闪烁，都在他高速运转的大脑精密控制之下。

自己此刻面对的，是远比刚才那位“雪清河”危险千百倍的存在。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阁下说笑了。”嬴昭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甚至带上了面对绝世美人时略显局促的少年感，以此来掩盖更深层次的恐惧，“像我这样普通的人，终日奔波于凡尘俗世，怎会有幸得见阁下这般……如同冰雪女神般的人物？”

他先是否认，然后用一种近乎恭维的方式抬高对方，拉开彼此的距离，暗示双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交集。

接着，他话锋一转，带着更加明显的困惑，小心翼翼地反问道：“或许……是我长得，有几分像您认识的某位故人？”

这个反问很关键。

它将“见过”的可能性，从“我见过你”引导向了“我像你认识的某个人”，将主动权和解释权又抛回给了对方，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他表现出的，是一个被绝世美女搭话、有些紧张、有些不明所以、但又努力保持礼貌的普通少年形象。

这番应对，几乎是他能在如此巨大的压力和短暂的时间内，做出的最完美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