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荆棘路

夜无眠，愁无边。

周凤做完家务，出乎预料的没看书，先张凡一步上炕。

大夏天的，头蒙在被窝里，不知道胡思乱想啥。

张凡头枕着胳膊肘，隐约间听到叫他：“张~凡~”

周凤颤抖的腔调，敢叫不敢叫，犹犹豫豫的，不是他认识的周凤。

于是柔声应答：“怎么？”

周凤紧捏着被角，稍稍拉开一条空隙偷看，映入眼中的是他那爽朗的脸颊。

白色的月光下，他像运筹帷幄的将军，沉稳可靠。

而张凡也看到她那双泛起水雾的眸子，像走丢的小兔子，哭红了眼睛。

“别怕，有我在呢。”说着，他屁股往后挪挪，腾出一个身位，然后拉开被子，拍着褥子邀请。

周凤见他这样，心里很挣扎，“要去吗，能去吗，敢去吗？”

望着男人真诚的眼神，周凤鬼使神差的挪了下小腿，将脚塞进他的领域。

张凡是果决的男人，大手一挥连同她的薄被子裹挟进来。

夏季清凉，衣衫单薄。

隔着一层薄纱，就是真心对真心。

张凡搂着发抖的小猫咪，轻轻捻搓她腰间的细肉。

这番举动，在这个时代是不正经，但张凡看来很稀松平常，是夫妻间的小情调。

张凡头贴在婆姨的秀发上，声音直抵颅内：“周凤，我找孙悦进了解过念大学的政策，关于你的状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

周凤被强大的荷尔蒙充斥，几乎不能思考。

“此情此景下，他怎么能一本正经的谈另外一件事，难道他真的不想和我……”

“你本身是知青，是城镇户口，前几天咱俩领了证，进了同一张户口本，按照上面的规定，你嫁狗随狗，成了农村户口。”

“可上大学就不一样了，你需要把户口迁到大学所在地，一种介于农村和城镇户口之间的，集体户口。”

张凡讲着文件中的内容，怀里的周凤没乱动，也不颤抖了。

以为她在认真听，又继续说：

“不过你放心，现在大学生金贵着呢，四年后，大学毕业一定会有单位部门接收，到时候你就是城镇户口。”

“一个靠自己本事争取来的户口，不是继承或者依靠家族关系，怎样，听起来很励志吧！”

周凤确实在聆听，聆听之后心里更不是滋味。

“原来张凡早就在谋划我上大学的事，他不只是嘴上说说，是真的希望我去读大学。”

“可……”

周凤挣扎了一下，转过身和张凡面对面，握着他温热的大手。

“张凡，你舍得我走吗？”

张凡不说话，胳膊将她抱得更紧了，用下巴蹭着她那有皂荚香味的长发。

“傻瓜，我再舍不得，也不能坏了你的前程，你大胆的往前走，后勤工作我来做。”

“不，我要你和我一起！”

周凤得到肯定答复后，更舍放不下了，抱着他耍赖。

“周凤，知道我喜欢你哪里吗？”

“嗯？”

周凤被这个问题吸引了，眨着眼睛等他的答案。

“因为你很聪明，非常聪明。”

“……”

周凤咬咬红唇，想到她算计张凡的事，“可你明明空欢喜一场，这样也喜欢吗？”

“空欢喜？”张凡反问一句，他可赚大了，“谁说的，有哪个农村小伙能娶到知青婆姨？

“有谁能搂着知青婆姨睡在炕头，又有谁能被这样聪明的婆姨伺候？”

见周凤不应答，还瘪着嘴不信，他又问：“咱俩住在知青窑洞这么久，我可曾花过一分钱，一张粮票？”

“我老农民一个，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

张凡越说这种话，周凤心里越不踏实，于是极力摇头反驳：“不，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能这样……”

她很委屈，觉得张凡在和自己划清界限，“张凡，你不能丢下我，绝对不能……”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还是漂亮的城里姑娘，我还怕你把我甩了呢。”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我是你的人！”

周凤信誓旦旦的说着，可看到张凡眯着眼睛笑，她慌了。

就像张凡说的，自己很聪明，她从张凡的神态中看到了随和，看到了一切随你。

这不是周凤想看到的，她更想要得到张凡的肯定，肯定自己会回来找他的。

即便隔着黄土高原，隔着华北平原，她对张凡的感情是不会变质的。

周凤下定决心后，心脏怦怦直跳，脸埋在他的胸口，细声说：“张凡，我们要个孩子吧。”

“现在？”

“嗯。”

“不行，不是时候，你还要念大学，到时候挺个大肚子像什么。而且我没法在身边陪护，我不放心你，更不放心孩子。”

张凡理智的解释，因为政策原因，他即便作为配偶，也没法跟着周凤将户口迁到京城。

即便自己偷偷跟着去，那也得面对上面的层层审查，出门在外介绍信是必不可少的。

关于这方面张凡想过，两个方向，明年高考顺利，或者从孙悦进身上想办法。

不管是哪个选项，都要保证自己足够优秀。

周凤羞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张凡生个孩子，结果他却拒绝了，“难道我的吸引力这么差？”

思索间，身子一抖，一股莫名温热探索到不可思议的位置。

“唔~”

周凤慌了，脸烧透了，僵持在怀里一动不敢动，胸口在发烫。

“不是说要孩子太早了吗？”

带着疑问，周凤终于梦想成真了。

张凡又不是纯情小伙子，婆姨都这么主动了，他还唯唯诺诺的，净说些大道理，像什么话？

又不是做了一定会有孩子，还得看枪法，关于这方面，张凡理论知识充实，精通各项交规。

新人新车上路，磨合期是必要，且重要的。

窑洞里两团黑影喘着粗气，一次蜕变，周凤成为女人。

很久很久之后。

“张凡，你干嘛。”

“洗洗，注意卫生，快坐过来！”

周凤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丈夫，他真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怎么什么都懂？

周凤比张凡大三岁，但在这些事上，她单纯的像张白纸。

只见张凡给洗衣盆中添了满满一盆水，测试着温度。

而那锅里的热水是张凡吃过饭之后特意烧的。

“啊！！！”

周凤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她那纤细的指头颤抖着指向张凡，嘴里磕绊的字不成句：“你，你，你，你个流氓！”

“又骗我！”

“嘿呀，夫妻之名，夫妻之实，夫妻之间这种小事，怎么能说骗呢。”

张凡帮忙洗着，心里肆意畅快，终于把她握到手心了。

前面说的正义之词都是屁话，他真的，真的，真的害怕周凤见识到新世界后，转手把自己这村里娃撇了。

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比起分手，张凡更想和周凤共度余生。

接下来的荆棘路该怎么走，张凡已有初步想法。

洗漱之后，周凤早早的睡下。

不知道是自己用力过猛，还是她太卖力了，不一会就睡熟了。

张凡加些热水，辛劳一周没好好泡过澡。

农村就这条件，洗衣盆不仅能洗衣服，更是洗澡盆。

张凡个子高，不像周凤能完全坐在里面。

“啧，等有钱了……”

话没说出口就闭嘴了，还是先走好眼前的路再说吧。

先把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安置好，其他的事等周凤离开了再慢慢解决。

京城天高皇帝远，张凡必须做足心理准备。

“明天先说服家里，村委会那边需要盖章，王德胜那货巴不得我老张家丢人，应该不难做。”

……

迷迷糊糊中，张凡看到周凤走了，她上了火车，招招手笑的很灿烂，比秋季的向日葵还绚烂。

大学梦，回城梦，归乡梦。

谁能拒绝这样美好的未来。

镜头一转，周凤回家了，带着孩子回来了，然而……

“周凤！”

张凡梦中呐喊，猛的惊醒。

正在烧火的周凤吓了一跳，忙跑过来问：“咋了，你哭啥。”

伸手帮他把眼泪擦干，张凡偏头躲过，两手搂着她，只说是：“眼里进砖头了，没事的，没事的。”

周凤见他不说，也没追问。

“咣当~”

火把掉在灶火，周凤赶紧挣脱拾火，收拾好后，她抬头埋怨的看向张凡：“笑，还笑，都怪你！”

“我能怎么办，谁让你那么迷人。”

张凡无赖货，把责任推给周凤。

“昨晚你说梯田修好了，今天在家好好放松放松？”周凤打听张凡今天的行程，可以的话，她想跟张凡单独相处。

“田是修好了，人心没修好，昨天赵满银去梯田望风，还不知道那人憋什么坏呢。”

张凡用婆姨退休的牙刷刷牙，没办法，家里就这条件。

不愿意用也行，外面柳树上折一根，自己慢慢嚼，慢慢剔，尝到苦滋味就知道牙刷多好了。

周凤一开始以为张凡是模仿自己，后来发现张凡的生活习惯竟然比自己还好。

睡前洗漱，解手洗手，勤换内衣……非常注意个人形象，一点都不像农村人。

“张凡，等我走了，家里的日常用品全留给你。”

“真的？”

“不返回？”张凡又问一遍。

周凤一朝被蛇咬，立马发掘不对劲，站起来看，顺着张凡的目光她看到昨晚洗的红肚兜。

“咯~咯”

不是笑声，是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张凡，你出息呢，那东西有什么好的，喜欢我给你买新的！”

“切~，你不懂，就是穿过的才有味道。”

说你拽，你还给品味上了。

周凤气不过，踮起脚尖一手拧着耳朵转一圈。

“疼疼疼~，女侠住手！”

“还贫不贫了，我在家就这样，我走了那还了得？”

周凤头一次拿出婆姨的名头管丈夫。

张凡只是连连叫苦：“疼疼疼，不贫了，再也不贫嘴了。”

屋里嬉闹，院外寂寥。

张静吃过饭，打算去弟弟家转转，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刚到窑洞前就看到屋里这一幕，她那质朴的脸上露着丝丝尴尬。

这进去不是，不进去又跟心里有鬼似的。

“要婆姨还得像周凤这样的，越歪越好，这样才能管住男人，省的一天在外面瞎混。”

其实是张凡先发现姐姐来的，他是故意“秀恩爱”的。

接下来送周凤念大学，要过的第一关就是大姐，在这个家长姐如父。

至于父亲张大山，这会估计已经到梯田了。

张凡小队的人把梯田当宝贝，而张大山把梯田当儿子，看的紧着呢。

周凤松手回到灶火前，张凡也端着洗脸水出门。

看到院里的大姐，他假装刚发现，惊讶的问：“大姐，你来了，快进来坐坐。”

“吃饭了没，来来来，坐下一起吃，今早还有兔子肉嘞。”

张凡邀请的说，周凤懂事的出门迎接。

拉着大姐的手心，往桌子上拽：“大姐，来了就吃点，尝尝我的手艺长进没。”

“哎呀，你这两口子，我都说吃过了，还生拉硬拽的，不像话……”

张静拒绝无效，馍馍米汤送到手上，看今天这架势，不吃不许走。

只能叹口气说：“唉，早知道不来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热火着呢，有如此懂事的媳妇，是他们老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姐，尝尝这是周凤专门给我留的兔腿肉，劲道的很，Q弹不腻。”

张凡又是夹菜，又是问好。

周凤吃一口，给大姐碗里夹两块。

张静打量着两人，个喜上眉梢的样子，准有事瞒着自己。

于是吃两口意思下，拿出长姐的姿态：“张凡，凤儿，有啥事给姐直说。”

“咱一家人，还耍这种心眼？”

“姐，你说那话，你弟弟我从来都这样。”张凡边吃馍边回答，惹得大姐瞪了一眼。

“馍都堵不住你的嘴，对了，周凤，好几个婶子问看能不能跟你学剪窗花。”

“大姐，等有时间了，可以教，这又不是啥秘密。”

周凤答应下来，不是她好说话，而是大姐亲自来问了。

“愿意就好，其实是我想跟你学，她们的话你别管，能学会就学，学不会算球。”

张静帮着弟媳妇说话，张凡没插嘴女人们的“正事”。

他知道只要大姐在，婆姨一定不会受委屈。

张凡磨磨唧唧，总算在9点吃完早饭，这懒散的样子，被大姐骂骂咧咧到现在，一直没停嘴。

周凤只是笑着看，这个家还得看大姐。

至于张凡，他觉得这种小事无关紧要，就当成一个嗡嗡叫的……

“姐，我给你说个事。”

“咋了。”

“周凤考上大学了。”

“撒！！！”

张静吓得跳起来，眼睛瞪得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