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尸横遍野

火锅升腾的热气中,电视里欢快的动画片突然中断。画面一闪,主持人神色凝重地出现在屏幕上:

“全国人民请注意!现紧急播报!经权威检测,我国已发现多例病毒感染病例。该病毒可通过唾液、血液及体液在空气中传播,具有接触必感染、感染必死亡的特性......“

父亲夹到一半的羊肉片悬在了半空,母亲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全家人不约而同地放下碗筷,围拢到电视机前。弟弟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连五岁的女儿都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乖乖依偎在母亲怀里。

“......即日起,全国所有公共交通工具暂停运营。请全体国民非必要不外出,配合疫情防控...“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广播声:“请园区业主注意!即刻起实行封园管理,严禁外出!重复,严禁外出!“

林婉望着窗外闪烁的警灯,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至少这次,封控来得比前世快了许多。

广播声刚落,餐桌上陷入短暂的寂静。父亲与母亲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弟弟长舒一口气,连熙儿都懵懂地跟着拍了拍胸口。

“幸好.....“父亲的声音有些发颤,“再晚一天,我们就要被困在乡下了。“

林婉默默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她比谁都清楚,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当病毒肆虐过后,接踵而至的天灾会将这个世界撕得粉碎。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们,很快就会发现:

城市与城市之间将筑起无形的天堑。断裂的高速公路、坍塌的桥梁只是最表层的阻碍,更可怕的是那些游荡在废墟间的暴徒,他们像饥饿的豺狼般盘踞在每一条必经之路上,等待着落单的猎物......

警报拉响后的网络世界瞬间沸腾,谩骂与恐慌在社交平台上疯狂蔓延。凌晨两点十五分,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划破夜空。

林婉举着夜视望远镜的手微微发颤。保安亭前聚集着数十名业主,他们歇斯底里地拍打着铁门。物业经理满头大汗地比划着什么,突然——

“轰!“

一辆路虎猛地撞向雕花铁门,火星四溅。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铁门扭曲变形的呻吟声中,车流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红色尾灯在盘山公路上连成血色长龙,仿佛一场荒诞的逃亡仪式。

望远镜转向城南,整座城市正在上演同样的疯狂。高架桥上堵塞的车流闪着警示灯,朋友圈里不断刷新着:

[有人知道绕城高速还能走吗?]

[已成功突围!附图是撞开的护栏]

[被堵在收费站三小时了......]

林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自以为聪明的逃亡者,正在用轮胎丈量病毒的传播半径。

黎明时分,迷彩车队封锁了所有出城要道。那些侥幸冲卡的车主很快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更可怕的牢笼里——前有武装路障,后有茫茫荒野,油箱里的汽油正一点一滴化作绝望的计时器。

高速公路变成了巨大的露天牢笼。

最初是服务区的货架被扫荡一空,接着加油站陆续挂出“售罄“的牌子。绝望的人们开始像蚂蚁般翻越护栏,拖着行李箱徒步走向远处的城镇。但迎接他们的只有紧锁的店门和“禁止外来人员入内“的告示——夜幕降临时,这些逃亡者只能蜷缩在公园长椅上,用外套裹住瑟瑟发抖的身体。

城内的幸存者们同样疯狂。第二天黎明,超市的铁闸门被撬开的声响此起彼伏。尽管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居家隔离“的通知,但恐惧驱使着人们砸开每一个可能储存食物的场所。货架倾倒的声音、争抢时的咒骂声、玻璃碎裂声交织成末日的交响曲。

当夜幕再次降临,武装部队的工程车悄然而至。焊接枪的火花在黑暗中明灭,像一群修补裂缝的萤火虫。

第三天太阳升起时,街道却诡异地安静下来。不是因为戒严令起了作用,而是人们透过窗户,看见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不断从各个小区抬出裹尸袋——那些黑色的长条形包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社交媒体瞬间爆炸:

[38.5℃持续三天,咳血了怎么办?]

[我女儿今早开始七窍流血......]

[隔壁一家三口突然失联,敲门没人应]

死亡像无声的潮水漫过城市。许多住宅突然就没了动静,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替主人做着最后的告别。

整座居民楼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哀鸣箱。白天是撕心裂肺的哭嚎——为高烧不退的自己,为突然冰冷的亲人;夜晚则是此起彼伏的坠楼声,像熟透的果实砸向水泥地面。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选择安眠药的家庭,往往一整个单元突然就没了声息。

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稀疏。穿防护服的身影越来越少——他们成批地倒下,就像被镰刀收割的麦子。直到某天清晨,人们发现楼道里的尸体已经三天没人收殓了。腐臭味从门缝渗入,像无形的幽灵盘踞在每个角落。

官方通报的死亡数字在某天戛然而止。也许统计员都病倒了,也许那个数字已经庞大到令人绝望。活下来的人开始出现幻觉:时而觉得腐臭中混着米香,时而把风声错听成物资车的引擎声。

最初的配给还算丰盛,虽然网上总有人抱怨白菜帮子发黄、鸡蛋碎了一半。但不知从何时起,送来的塑料袋越来越轻。

整栋楼的居民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不是没有怨气,而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窗外阳光依旧明媚,照在楼下那堆用白布盖着的隆起物上,布料已经被渗出的液体染成了琥珀色。

林婉的指尖在日历上划出细小的血痕,那是她计算饥饿的方式。

前世的记忆像钝刀般慢慢割着她的胃——那些日子里,她的身体变成了一座精密的能量工厂。每天清晨,她会用颤抖的双手捧起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数着米粒的浮沉。七粒,最多不超过十粒,这就是她全部的配额。

米汤在瓷碗里晃动的样子,像极了末日前的月光。她发明了一套独特的进食仪式:先用舌尖试探温度,让每一处味蕾都记住这微弱的甜味;然后分三次啜饮,每次间隔二十分钟,好让大脑产生饱腹的错觉。

她的肋骨渐渐在皮肤下显形,像一排等待弹奏的琴键。最痛苦的不是持续的饥饿感,而是身体开始消化自己时那种诡异的温暖——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从她骨髓里一点点抽取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