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弄玄虚

云曈起身时,顺手从蛛网覆盖的书架上抽出本《毒理汇要》,扉页的藏书印赫然是父亲的私章。

“院正可可知,”她将书随意丢在桌上,震得积灰飞扬,“三年前年前太医署扩建时,专门辟出东跨院作为协理署,如今却……”

“那、那处年久失修,恐有坍塌之险!”

院正慌忙解释,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老奴这就派人收拾,明日定让王妃满意!”

“不必。”

云曈拿起桌上生锈的镇纸,在掌心抛了抛,“此处挺好,至少……”

她突然逼近院正,重瞳映着对方骤然惨白的脸,“能让某些人时刻看着本宫查案,心里也踏实些。”

萧砚亭倚在门框轻笑,鎏金令牌敲了敲剥落的墙皮:“既然如此,沈断,去把晏王府的文房四宝搬来,总不能让夫人用结块的墨汁写字。”

他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几个医正抱着扫帚匆匆跑过,其中一人怀里露出半截朱砂印泥盒的红绸。

云曈与萧砚亭对视一眼,后者抬手示意沈断跟上。

待众人离开,她蹲在血迹旁,用银匙刮下些碎屑凑近鼻尖:“乌头碱的气味。”

她望向墙角蛛网覆盖的药柜,柜门缝隙间露出半截褪色的药方,“有人在这里处理过中毒者,而且……”

她扯开蛛网,药方上的字迹在霉斑下若隐若现,“用的是我父亲的独门方子。”

萧砚亭俯身查看,指尖划过药方边缘的焦痕:“看来这间杂物房,才是守拙阁真正的秘密。”

他起身时,蟒袍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医书自动翻开。

书页间突然飘落张泛黄的纸笺,上面用朱砂写着“三月初三,子时”,笔迹与守拙阁内的配伍公式如出一辙。

云曈捏着那张泛黄的纸笺,指尖碾过“密道见”三字,忽然烦躁地揉成纸团丢进破陶罐。

云曈捏着那张泛黄的纸笺,指尖碾过“密道见”三字,忽然冷笑一声将其揉成纸团:

“故弄玄虚。”

她转身将纸团扔进破陶罐,锈迹斑斑的罐口发出闷响,惊得梁间蜘蛛慌忙逃窜。

萧砚亭挑眉,指尖挑起她袖中露出的银匙:“不想知道是谁在这里相约吗?”

“若想让我们知道,自会留下线索。”

云曈拂开他的手,狐裘扫过积灰的药柜,“与其追查毫无意义的字条,不如盯着眼前,杨偌的人今日定会出手,还得同时查探庆功宴下毒之人。”

“可这纸笺上的日期……”

萧砚亭指尖敲了敲墙上剥落的月历,“正是三日后。”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沉水香混着雪粒寒气钻入鼻腔,“你说,会不会有人想在那天,创造出某场精心策划的毒?”

云曈瞳孔骤缩,目光闪过冷光,自昨夜庆功宴后,她本就因操劳过度而心悸,此刻太阳穴更是突突作痛。

她按住额头向后退了半步,狐裘下摆扫过堆着杂物的木桌,震落一片积灰。

“够了。”

她声音发沉,心中难得泛起不耐,“三日后的事自有三日后的解法,现在我连站着分析案情的力气都没有。”

说着抬手扯开萧砚亭逼近的蟒袍下摆,“晏王殿下若是精力充沛,不如先去查查太医院里,究竟有多少杨偌的眼线。”

萧砚亭望着她苍白的脸色,脸色冷了冷。

沈断见状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

“王爷,王妃昨夜在庆功宴上连饮三杯醒酒汤,又彻夜查看太医署旧档与暗察司档案……”

“知道了。”

萧砚亭打断他,忽然解下外袍裹住云曈单薄的肩头,蟒袍上还带着体温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他屈指弹了弹墙角结满蛛网的铜灯,惊起几只飞虫:

“先回晏王府。沈断,把太医院近三月的药材进出记录、问诊卷宗,连同守拙阁内有的钥匙登记册,一并送到王妃书房。”

萧砚亭将云曈护着送上马车,院正倚着门扉目送车队转弯,银须下的嘴角突然剧烈抽搐。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指甲深深掐进腐朽的朱漆里,直到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三个医正抱着药箱僵在五步开外,最年长那位的白大褂上,还沾着守拙阁特有的樟脑霉味。

“看什么?”

院正沙哑的吼声惊飞檐下寒鸦,“戌时前整理不好《神农本草经》批注,都去守拙阁扫灰!”

云曈被萧砚亭按住肩膀塞进软轿,狐裘蹭过轿帘的瞬间,她听见萧砚亭隔着布幔轻笑:

“本王让人备了江南进贡的蜜渍梅子,配着雨前龙井,总不能让协理大人饿着肚子审案卷。”

云曈轻哼一声靠向软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

三日后的邀约也好,杨偌的阴谋也罢,她总要先养精蓄锐。

毕竟,要让深宫中的毒蛇自投罗网,还得有足够锋利的刀刃。

当云曈与萧砚亭一行准备离开太医署时,院内众人的反应各异,暗流涌动。

院正佝偻着背,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可浑浊的眼睛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他躬身相送时,银须随着颤抖的身躯轻轻晃动,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恼二人。

几个医正站在远处,交头接耳,眼神不时瞟向云曈和萧砚亭。

有的医正面色如常,恭敬行礼,可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有的则满脸好奇,目光紧紧盯着云曈手中的物件,似乎想从中窥探出什么秘密。

药童们则怯生生地躲在药柜后面,探出脑袋张望,他们年纪尚小,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大气都不敢出。

守在太医署门口的侍卫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可余光却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动向。

他们知道萧砚亭和云曈不好惹,丝毫不敢懈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

直到云曈和萧砚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太医署内紧绷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众人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各做各事,只是彼此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隔墙有耳。

轿辇晃动着穿过宫门,青黛掀开帘子递来温手炉,触到云曈冰凉的指尖时忍不住皱眉:

“夫人何苦硬撑,您……”

“好了。”

云曈将温热的手炉抱在怀中,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宫墙,目光映着萧砚亭骑在马上的挺拔身影,“盯着太医院后门,尤其注意携带油纸包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