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药渣泛着尸油般的暗光，林蛋大蹲在回春堂后院，三根手指捻着刚抠出来的蟾蜍结石。这灰褐色的小疙瘩，是今晨收殓城南李寡妇时从她喉管里掏出来的。
“腌臜货！又偷懒！“监工黄老七的鞭梢卷着腥风抽来，少年顺势滚进晒药架底下。五根晒干的婴孩手掌“噼里啪啦“砸在头顶，他盯着其中一截指骨上未褪尽的朱砂痣——这分明是上月失踪的采药童阿宝的手。
戌时的封门锣突然急响九短一长，屋檐下垂挂的三十六盏人皮灯笼无风自动。林蛋大缩进药柜夹层时，听见黄老七的咒骂变成惨叫：“千目老爷巡街！快封窗！“
【尸蜡灯笼照幽冥，血蟾过境不留魂】
嘶哑的童谣穿透门板。少年从柜缝窥见猩红月光里浮动的白绫，那些本该柔软的织物正像活蛇般缠绕房梁。这是他重生到玄骸界的第九十九天，终于等到每月朔日的“千目血蟾“巡游。
“找到...你了...“
腐臭的喘息喷在后颈，林蛋大浑身僵冷。黄老七溃烂半边的脸挤进夹层，眼眶里爬出蜈蚣状的肉须——分明是三天前暴毙的药材商模样！
“叮！“
掌心的蟾蜍结石突然发烫，视网膜浮现鎏金字迹：
【吞服百年尸涎丹，可兑《金蝉脱壳术》】
【代价：左眼永久转化为复眼】
当腐尸的利爪即将刺入太阳穴时，少年猛地吞下结石。剧痛从眼球炸开，他感觉左半边视野突然分裂成数百个蜂巢状格子，身体却如蜕壳的蝉般滑出尸爪。
“倒是小瞧了你这药渣。“阴恻恻的笑声从房梁传来，穿百衲衣的侏儒修士倒吊而下，腰间七颗颅骨叮当作响：“能躲过尸傀，便替黄老七去喂万毒窟吧！“
林蛋大扑向药柜，后背突然传来椎骨碎裂的剧痛。修士的蜈蚣触须穿透肩胛，将他钉在《神农尝药图》上。画中仙人的眼睛突然淌出血泪，少年在濒死眩晕中，瞥见侏儒靴底粘着的紫鳞——是昨日暴毙的浣纱女阿萝身上的蛇蜕！
“前辈且慢！“他咳着血沫挤出谄笑：“小的知道哪味药最能解您臂上尸斑。“
修士僵住。左臂衣袖滑落，果然布满蛛网状的黑斑。
“《毒经》载，三尸蛊反噬需用怀胎七月的人脑作引...“少年故意拖长尾音，趁对方分神，沾血的指尖猛地戳向画中仙人的左眼。
“喀嚓！“
暗格弹开，珍藏的鹤顶红瓷瓶炸裂。林蛋大忍着触须撕扯背肌的剧痛，将混合着砒霜、尸蚕粉的毒雾拍进修士口鼻——这是三个月来偷学药师配药时自创的杀招。
“你！“侏儒七窍涌出靛蓝毒血，控尸咒反噬让他浑身抽搐：“区区杂役怎知破蛊之法...“
“您教得好。“少年掰开他痉挛的下颌，复眼里映出溃烂的喉管：“昨儿收拾丹房，瞧见您用蛇莓汁洗手的方子——加半钱人面蛛的尿脬，滋味可妙？“
【吞噬筑基修士金丹，获得阴髓*800】
【《九蜕玄章》第二层解锁：百足遁地术】
【代价：每施展一次，脊柱增生骨刺】
当林蛋大从修士丹田挖出核桃大的毒丹时，檐下灯笼骤灭。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他拖着渗血的脊背翻出后窗，听见掌柜的惊呼在夜色中炸开：“饲蛊堂的尸棺跑了！快禀报千目老爷！“
药田里的血斑蓟在月下舒展妖花，少年将毒丹塞进阿宝的断掌中。掌心突然浮现的《九蜕玄章》虚影显示，要突破第三层，需活吞一名金丹修士——而此刻，他正听见地窟方向传来掌柜气急败坏的追捕声。
林蛋大蜷在腐骨堆里，脊柱凸起的骨刺正将毒液注入尸块。三丈外，掌柜举着盏人皮灯笼挨个翻检药奴尸首，灯油里浮着七颗浑浊眼球。
“千目老爷要的十全大补丸还差两味。“药房管事踢开半截童尸，青黑指甲划过名册：“戌时前凑不齐药引，就把你填进蟾鼎。“
骨刺突然传来灼痛，少年盯着管事腰间晃动的铜匙——那是开启东厢房血池的秘钥。三个月前他亲眼见管事用这钥匙蘸着人血，在鼎身画下镇压怨灵的符咒。
“小的倒有个法子。“林蛋大忽然扑跪在地，袖中滑出半颗乌青蛇胆：“今早在后山撞见条化蛟失败的青鳞蟒，这苦胆能抵三副人肝。“
管事狐疑地接过蛇胆，指尖刚触及鳞片，突然暴睁双眼：“这是...蛇妖逆鳞的气息！“话未说完，掌中蛇胆炸开腥臭汁液，数百条红线虫钻入他鼻孔。
“对不住啊周管事。“少年捡起落地的铜匙，复眼里映出对方扭曲的面孔：“昨儿瞧见您用鹤顶红洗眼睛，就想着加点血线蛊卵报恩。“
地窖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林蛋一闪身躲进炼药鼎阴影。被蛊虫控制的管事突然挥掌拍向天灵盖，颅骨炸裂的声响惊动了巡逻的尸傀。
东厢房的青铜鼎刻满人面蟾蜍，林蛋大将铜匙插入蟾口时，鼎内血水突然沸腾。浮沉的脏器残骸中，一件半透明的猩红蟾衣缓缓升起。
【检测到千年血蟾蜕，可兑换阴髓*5000】
【警告：寄生型法宝需融合宿主五脏】
少年指尖刚触到蟾衣，后背骨刺突然暴长三寸。剧痛中他看见鼎壁蟾蜍的眼珠转向自己，鼎腹浮现出掌柜狞笑的脸：“早料到有老鼠混进来！“
整座血池轰然倾覆，林蛋大被腥臭血浪拍在墙上。掌柜的右手已化作蟾蜍巨蹼，掌纹间密密麻麻的肉瘤喷出毒雾：“把你炼成尸傀，正好补全千目老爷的...呃！“
毒雾突然倒卷，掌柜惊觉自己脖颈浮现紫黑纹路——正是三日前给林蛋大喂的噬心蛊！
“您这蛊虫胃口太好。“少年抹去嘴角污血，脊柱骨刺正将毒液泵入蟾衣：“晚辈不过添了点蛇莓汁当佐料。“
蟾衣骤然收缩，掌柜发出非人惨叫。当猩红表皮完全包裹住他时，林蛋大听见鼎内传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沸腾的血水渐渐凝成颗琥珀色珠子，鼎壁蟾蜍全部闭目垂首。
子时梆响，回春堂突然张灯结彩。三十六具药奴尸首被摆成献祭阵图，林蛋大披着管事的皮囊端坐主位。檐下尸蜡灯笼映得他复眼流光溢彩，掌心《九蜕玄章》显现出新字迹：
【宴请八方邪修，每吞噬一人可抵十年苦修】
“恭喜周道友晋为饲蛊使！“第一个登门的灰袍修士咧嘴大笑，露出满口獠牙，“这份贺礼可还称心？“他掀开礼盒，里面竟是浑身长满蘑菇的采药女阿萝。
林蛋大瞳孔微缩。阿萝脖颈处的蛇鳞证明她正是那日留下逆鳞之人，此刻她体内翻涌的却不是妖气，而是某种更古老的诅咒。
“好个肥美的药人。“少年模仿管事的沙哑嗓音，骨刺在袖中蓄满毒液，“不如现场炼成血丹助兴？“
当灰袍修士凑近查看时，阿萝突然睁眼。她身上的蘑菇炸出紫色孢子，整个宴厅瞬间被毒雾笼罩。林蛋大趁机将蟾衣裹住修士，听见鼎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地动山摇间，后山药田裂开百丈沟壑。林蛋大攥着新得的五颗金丹正要遁走，忽见阿萝从毒雾中赤足走出。她每步落下，石缝就钻出蛇形藤蔓。
“小子，你身上有饲蛊堂的臭味。“少女声音带着三重回响，瞳孔化作竖线，“但能让千目血蟾反噬其主...有趣。“
林蛋大退到悬崖边，复眼看见对方身后盘踞着九头巨蛇虚影。他忽然抓起把泥土抹脸，挤出两行热泪：“仙子明鉴！晚辈是被迫试药的杂役，愿为奴为婢...“
“哦？“阿萝指尖绽开朵尸香魔芋，“那你吞下这枚蛇蛊，证明忠心。“
少年双手捧过魔芋，突然暴起发难。骨刺穿透花蕊的瞬间，整座山崖被蛇鳞覆盖。他早看出这魔芋根茎连着山体龙脉——昨日偷阅《地脉志》时，正记载着蛇妖族锁龙秘术。
山体崩塌声中，林蛋大借着反冲力跃入云海。背后传来阿萝的轻笑：“小蛤蟆，我们万蛇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