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静，先苟住

埃尔伍德家的餐厅依旧维持着贵族家庭应有的体面，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浆洗得发硬的白色桌布，银质餐具（虽然部分已经略显黯淡）摆放整齐。然而，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陈旧气息，以及墙壁上挂毯边缘不易察觉的磨损，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族荣光不再的事实。

莱安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面前摆放着简单的早餐：一片烤得略硬的面包，一小块奶酪，半杯牛奶，还有一个看起来寡淡无味的水煮蛋。这与原主记忆中奢华宴会的精致菜肴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印证了他关于家族财政困难的猜测。

老管家索林安静地侍立在一旁，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他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忧虑，莱安看得分明。

“索林，”莱安拿起那片硬面包，没什么胃口地啃了一小口，努力模仿着原主那种挑剔而带着点神经质的语调，“这面包硬得像石头，厨房是怎么搞的？父亲留下的那点家底，就只够我们吃这些了吗？”

这话说得刻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识愁滋味的抱怨。这是符合“莱安·埃尔伍德”人设的发言，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索林微微躬身，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反而像是习惯了自家少爷的脾气，温和地解释道：“少爷，请息怒。最近市面上的物价涨得厉害，尤其是优质白面包粉。家里的开销……确实有些紧张。老爷在世时留下的产业，这几年经营得并不理想。”

莱安心中了然。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埃尔伍德家族不仅是没落，简直是濒临破产的边缘了。也难怪原主会如此急功近利，想要通过依附或陷害别人来改变命运，只是选错了方向和方法。

“物价上涨？”莱安放下包，故作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面，“那三天后兰开斯特公爵的宴会怎么办？我连一件像样的新礼服都没有！难道要我穿着旧衣服去给埃尔伍德家丢人吗？”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充满了属于原主的虚荣和焦虑。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符合逻辑的“不正常”表现——毕竟，对于原主莱安来说，在重要宴会上没有新衣服穿，可能真的比天塌下来还严重。这也正好引出他最关心的话题。

索林叹了口气，眼中忧色更重：“少爷，关于兰开斯特公爵的宴会……您真的决定要去吗？老爷过世后，我们家与公爵府那边已经很少走动了。而且，您的身体……”他小心翼翼地措辞，“最近似乎一直不太好，不如……”

“当然要去！”莱安立刻打断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开玩笑，如果他不按“剧情”去宴会，谁知道会不会触发更糟糕的即死Flag？他必须去，但绝不是去送死！“那是兰开斯特公爵的宴会！整个帝都的头面人物都会到场！这是我们埃尔伍德家重新获得关注的好机会！”

这番话半真半假。对于原主来说，这确实是他的想法。对于现在的莱安来说，宴会是他必须跨过的一道坎。

索林看着自家少爷那异常坚持甚至有些亢奋的神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只是低声应道：“是，少爷。礼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将您去年的礼服修改一下，尽量让它看起来合身些。”

修改旧礼服？莱安差点没绷住表情。看来是真的穷途末路了。不过这正好，也省得他再费心找借口解释为什么不去定制昂贵的新衣。

“随便你吧。”莱安不耐烦地挥挥手，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对了，我最近在研究一些……嗯，古代文献里看到的有趣配方，需要一些材料。你记一下。”

他假装回忆着，说出了一些常见且廉价的东西：“一些硫磺粉，木炭粉，硝石……对，就是花园里可以做肥料的那种。还有，储藏室里应该还有些废弃的铁器吧？找些铁锈刮下来。哦，对了，花园角落里那些会蜇人的荨麻，帮我弄一些叶子和茎过来，小心点别被蜇到。还有什么……嗯，厨房里应该有植物油和糖吧？”

这些都是他刚才结合化学知识和系统里《基础炼金术知识》初步筛选出来的、最容易获取、且具备一定“潜力”的原材料。硫磺、木炭、硝石——黑火药的基础成分，虽然他没指望能直接造出火药，但其易燃性或许可以利用。铁锈是氧化铁，可以做催化剂或颜料。荨麻含有蚁酸等刺激性物质，也许能搞个“痒痒粉”加强版。植物油和糖……燃烧弹？或者只是用来做粘合剂？

索林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少爷，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硫磺和硝石气味很大，铁锈和荨麻……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您又在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古书了吗？魔法研究不是应该用纯净的魔力水晶和秘银粉末吗？”

“你懂什么！”莱安立刻板起脸，用傲慢掩饰心虚，“这是古炼金术！和那些肤浅的元素魔法不一样！总之，按我说的去准备，越快越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听见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神秘兮兮、不容置喙的氛围。

索林虽然满心疑虑，但看着少爷不容反驳的样子，最终还是顺从地点头：“是，少爷，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老管家转身离去的背影，莱安才微微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扮演一个愚蠢又傲慢的炮灰，真不是件轻松的活儿。

早餐草草结束，莱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坐到床上，按照《精神力初步引导术》的描述，尝试进行第一次冥想。

引导术要求放松身体，放空思绪，然后尝试感知一种存在于自身和周围环境中的能量——精神力。对于从未接触过类似概念的林安来说，这简直比解一道复杂的有机合成题还要困难。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对死亡的恐惧，对未来的焦虑，以及系统带来的那一点点希望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如同嘈杂的背景音，不断干扰着他的心神。

“感知……感知……”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能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片混沌和自己纷乱的思绪。

果然，E-的评价不是没道理的。这具身体在精神力方面，简直就是一块顽石。

莱安有些气馁地睁开眼，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沮丧。但他很快又握紧了拳头。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点点进步，也比坐以待毙强！精神力是施展炼金术的基础，哪怕是最简单的操作，也需要精神力的引导和控制。如果精神力无法提升，他就算有了材料和配方，也可能因为控制不住能量而失败，甚至把自己炸上天！

他强迫自己再次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因为精神疲惫而昏睡过去时，他终于在意识的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渺小的“暖意”。它存在于自己的意识深处，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这就是……精神力？

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莱安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尝试用意念去“触碰”那点暖意，引导它按照引导术描述的路径，在体内进行一个极其简单的循环。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那点“暖意”如同不听话的幼童，稍不留神就会偏离轨迹。莱安全神贯注，额角的汗水滴落下来都毫无察觉。

终于，当那丝微弱的暖意艰难地完成了一个循环，回归意识深处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似乎……清明了一点点？虽然提升微乎其微，但确实有变化！

【精神力熟练度+1】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如同天籁。

莱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床上，感觉比连续做了十个小时的化学实验还要累。但他苍白的脸上，却绽放出穿越以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有进步就好！哪怕再慢，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达到系统要求的最低标准！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索林也敲门禀报，说他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放在了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箱子里，并且保证没有让其他人看见。

莱安检查了一下，硫磺粉、木炭粉、硝石粉末都用小纸包包着，还有一罐刮下来的铁锈，几捆用布包着的荨麻，一小瓶植物油和一包粗糖。都是些不起眼的玩意儿，但却是他目前能抓住的全部希望。

时间紧迫，他没有再耽搁。将简易炼金工具从床底拿出来，又从系统背包里取出手套戴上，莱安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异世界化学实验”，或者说，炼金术尝试。

他选择先处理荨麻。这种植物的刺毛含有蚁酸和组胺，是天然的刺激物。他想尝试将其效果浓缩或加强。

他小心翼翼地用刻刀将荨麻的叶子和茎切碎，放入那个小小的陶制坩埚中，然后加入少量植物油，试图进行萃取。他没有像样的加热设备，只能将坩埚放在窗台上，希望能借助午后阳光的温度。

至于硫磺、木炭和硝石，他暂时不敢混合。黑火药的威力他很清楚，在没有精确配比和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贸然尝试，无异于自杀。他打算先分别研究它们的性质，看看能不能利用它们制造出强烈的烟雾或者刺鼻气味。

房间里弥漫开一股植物混合着油脂的古怪味道。莱安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手头的材料，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化学实验的严谨思维此刻帮了大忙，让他能够冷静地分析、谨慎地操作。

窗外的阳光逐渐西斜，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三天的时间，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