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主的代行人

艾瑟尔眼角不自觉地细微抽搐,但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殿下,有些事情,也许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他轻轻握住彼得强硬的手腕,让皇储的钳制稍稍松了一松。

斟酌几秒后,司祭缓缓开了口,那声音像冰面下的暗流,“您既然已经拿到密信,就该明白——教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牧首的印章,未必代表全体的意志。“

彼得的手指再次收紧,法衣的领口勒紧艾瑟尔的脖颈:“那你的意志呢?是想跟着那群老狐狸送我上天堂,还是……

他忽然松开手,从怀中取出女皇的孔雀石印信展示给他,“换个更舒服的立场?“

印信在烛光辉映下泛起贵气的翠绿光晕,但凡他亮出此物,女皇的近卫军只会俯首听命。

艾瑟尔的呼吸明显一滞。

“司祭,你能适时为我提供名单,一定是细致入微的聪明人——而那些最聪明的舵手,往往会在风浪来临之前,掌控船行的方向。”

彼得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胸前的圣物,平静地往下说,“你一定很清楚,未来的走向是什么……神坛与王座,从来只隔着一层纱。”

他愕然回头,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又很快收起了:“作为一名神职,我只遵从于上帝的指引。”

紧接着他上前一步缓缓跪了下去,捧起彼得掌中的印信,将后半句话说完,“只有沙皇,是主的代行人。”

彼得沉默片刻,缓缓从他手中收回印信。

紧接着,皇储俯身扶起司祭,亲手为他抚平衣领:“说下去。”

艾瑟尔垂下眼睑:“从今往后的每个礼拜,您的未婚妻都会找我来告诫;神职,应当忠于未来的代行人。”

而后他的声音更低了些,“走私案的账本会永远消失,但教会的金库,每年会秘密上缴三成到奥拉宁鲍姆。”

烛火爆了个灯花,彼得的脸半明半暗。

凝视着艾瑟尔苍白的脸,从怀中取出一枚镶嵌红宝石的戒指——这是从缅希科夫家里搜出的旧物;

当年,老公爵就是戴着它北征瑞典,创下了赫赫战功。

“等我加冕那天,”

彼得将戒指按进艾瑟尔掌心,“你就是下一任牧首。”

艾瑟尔的手指缓缓收拢,红宝石在指缝间渗出暗红血光。

他忽然屈膝跪地,将戒指高举过头顶,让烛火透过宝石在圣像壁画上投下一片血色的十字光影:“愿这枚染血的戒指,在主的光辉中重获洁净。”

他的声音像浸透圣油的麻布般低柔,“正如您将用战火涤净俄罗斯的污秽,我将用经文洗净这宝石上每一道亡魂的低吟。”

待他转身离开时,彼得抬起手凝视女皇的印信:“通向神坛的台阶,从来都是用血黏合的。”

此时尼古拉斯悄无声息的进门,暗室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映在昏暗的角落。

他站得笔直,胸甲上还残留着卡尔的鲜血,干涸成褐色的斑块。

彼得背对着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孔雀石印章,节奏缓慢而压迫。

“尼古拉斯,你今天干的不错……干净,利落,真是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

可赞美的话刚说完,彼得的声音骤然变得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冷,“但你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些什么吗?”

尼古拉斯的下颌线条绷紧:“殿下,我——”

“你要说什么!?”彼得猛地转身,灰蓝色的眸子如刀锋般锐利,“且不说他跟这次刺杀和贪腐并无关系……就算真的有关,因为他的家族,陛下也势必会圈定出来暂时不动!”

他的声音骤然挑高,“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把刀多砍了一寸,我们可能满盘皆输?”

尼古拉斯惊得连忙单膝跪地,军靴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殿下,他,他侮辱我的妻子,在军营散布谣言说她是——”

“我知道!”彼得怒不可遏,他极少对手下发这样的脾气,“你以为我没查过?三年前你申请调职,就是因为发现妻子和他私通,却不敢声张!”

尼古拉斯双眼瞬间失去了焦点:

他突然意识到,那日皇储暗示他伯爵家的小姐,居然还有这么深的用意。

殿下……果然知道一切!

死寂,连白烛爆火声都格外刺耳。

望着对方垂头泄气的模样,彼得缓缓出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狰狞:“我允许你报仇,但不是现在,更不是用这种方式!”

他抬起手指向窗外,低声问着,“你有没有想过,查抄贪腐,处死这些人,必定会引得那些幕后主使反扑,一旦他们以纵容近卫军滥杀无辜,到陛下面前弹劾我,要怎么处置呢?”

尼古拉斯几乎是用后牙回答道:“属下,愿以死谢罪。”

他猛地抬起头回望过来,竟有种视死如归的畅快:“殿下,是因为效忠您,我才有了复仇的机会……并真正完成了复仇!”

说到这里,这个中年壮汉有些哽咽,但转瞬又笑了起来,颤抖着捧起彼得的左手吻他的戒指,“望殿下保重,我这就前往冬宫领罪,绝不连累任何一个弟兄!”

尼古拉斯起身欲走,军靴刚踏出一步,彼得的笑声却突然在背后响起——那笑声低沉、冰冷,像是冬夜里的狼嚎。

“军团长,我可有下令你离开?”

尼古拉斯僵在原地,骤然回过身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假设有人来咬我,因为你的认罪,他们就会放过我?”

彼得缓步绕到他的面前,挑起下巴回望着他,“还有,连我都知道你妻子做下的龌龊,咱们高高在上的女皇,能不知道这些?她刻意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尼古拉斯的瞳孔微微扩大。

“你死了,谁来替我训练新军?谁来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旧贵族?”

彼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杀了一个卡尔,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光头,这会儿仍在冬宫逍遥快活。”

眼看他调整着呼吸,彼得一笑,“难道你不想亲手干掉咱们的秘密警察头子?”

尼古拉斯的指节捏得发白,胸甲下的肌肉绷紧如铁:“殿下,您是说……”

“我什么都不承诺。”彼得回身走向房门,“走吧我的弟兄,咱们该见见囚犯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