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你

图书馆的百叶窗漏进细碎阳光,萧眠数着第七片银杏叶飘落在窗台时,余光里突然闯进一道影子。

“同学,你的校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萧眠慌忙按住被风吹散的草稿纸,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少年逆光站着,蓝白校服松垮地搭在肩上,指尖勾着的银色链子正晃着他今早匆忙别反的校牌。

谢、谢谢。“他伸手去接,对方却突然蹲下来。雪松气息混着篮球场的阳光味道扑面而来,萧眠这才发现两人的影子正重叠在画满公式的草稿纸上。

“萧眠?“少年念校牌的声音像琴弓擦过小提琴的G弦,“你在折纸鹤?“被戳破秘密的萧眠耳尖发烫。草稿纸边角确实蜷缩着半只未完成的千纸鹤,那是他每次算题时的习惯——把焦虑折进纸痕里。

“要试试这个吗?“对方变魔术似的从口袋摸出张糖纸,骨节分明的手指翻折几下,星空糖纸就变成了振翅欲飞的蝴蝶,“我叫陈煜,新来的转学生。“

午后的风忽然变得粘稠,萧眠看着停在习题集上的糖纸蝴蝶。第23题导数题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蹭上一道琥珀色的痕迹,像夕阳把谁的心跳拓印在了他的草稿纸上。

粉笔灰在晨光里起舞时,萧眠正把自动铅笔的笔尖抵在课表第三行。班主任叩响黑板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转学生,陈煜。“

那个倚在门框上的身影直起身的瞬间,后排传来压低的女声:“他睫毛在发光!“萧眠的笔尖啪地折断在笔记本上,昨日图书馆的雪松气息突然漫过鼻腔。

陈煜单手拎着书包走过第三组过道,萧眠数着他深蓝色领带上细小的褶皱——七道,最后一道被斜斜的光斑切开。帆布鞋停在自己的课桌前,他看见对方后颈碎发下若隐若现的银色链条。

“请多指教。“突然转身的少年将草莓牛奶放在萧眠堆满参考书的桌角,玻璃瓶凝着水珠在他画的函数图像上洇开一朵花。

萧眠的喉结动了动,后颈被陈煜指尖掠过的空气灼得发烫。前座椅子后仰的瞬间,他看见对方在课本扉页画五线谱,钢笔尖随老师讲课的节奏轻敲着《致爱丽丝》的节拍。

午后的地理课变得异常煎熬。陈煜总在转身借橡皮时带起一阵雪松香风的漩涡,少年凸起的腕骨擦过萧眠堆在桌沿的卷子,留下道道铅笔划痕。当第十三次偷看对方后脑发旋时,萧眠终于用荧光笔在日历上标红:转学生来的第一天,他的橡皮失踪了三次,自动铅笔断芯五次,心跳监测手环亮起三次黄色预警。

暮色漫过教室窗棂时,陈煜的钢笔尖正悬在萧眠后颈那颗浅褐色小痣上。少年人单薄的肩胛骨在夏季校服下起伏,像极了钢琴键上未完成的颤音。

“能带我认认路吗?“他忽然用橡皮擦去素描本上的轮廓,指尖推过去一张便签纸。夕阳在字迹上镀着蜂蜜般的柔光,却照不透纸背洇着的黑色墨点——那是他昨夜反复描摹的萧家地址。

萧眠转过头时,陈煜的虎牙恰到好处地陷进苹果肌:“听说南巷有家超好吃的鲷鱼烧。“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盖住眼底的阴翳,耳钉却在暮色里闪了闪,像暗礁上的航标灯。

七点三十二分,他们停在一栋外墙剥落的筒子楼前。陈煜的限量球鞋踩碎水洼里摇晃的月亮,他仰头看着402室阳台上晾晒的泛黄校服——和他掌握的资料相差了整整十二年楼龄。

“不好意思,见怪了,要喝麦茶吗?“萧眠掏钥匙时,生锈的防盗门震落一阵灰尘。陈煜望着少年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银色十字架,突然想起医院里父亲后腰取出的那枚钢钉。

走廊声控灯忽明忽暗地照着他们交错的影子。当看见玄关处修补过三次的皮鞋时,陈煜的冷笑几乎要撕破温柔的假面——那个毁了他父亲双手的肇事者,竟连双新鞋都舍不得留给自己的私生子。

“妈妈去夜市出摊了。“萧眠的声音混着玻璃杯底与木桌碰撞的轻响。陈煜接过温水时,指尖擦过他虎口处被夜市烤架烫伤的旧疤,突然发现素描本上的人像不知何时被折成了纸鹤。

暴雨就是在这个时候砸下来的。陈煜站在潮湿的霉味里,看着萧眠踮脚去关吱呀作响的老式气窗。少年过大的T恤下摆扬起时,露出后腰一片淡粉色的烫伤,像落在雪地上的樱花瓣。

“下周带你去天文馆吧。“陈煜把备用伞塞进萧眠怀里,伞柄上微型定位器闪着幽蓝的光。他转身冲进雨幕,任由怀表链在掌心勒出血痕。那只准备用来录音的钢笔,此刻正沉甸甸地坠在萧眠家的搪瓷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