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棋中局
沪上的梅雨季总带着股黏腻的禅意,林砚之立在“浮光”拍卖行落地窗前,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今晚压轴的是件唐宫秘宝,而他眼底倒映的,却是二楼贵宾室里那抹月白身影——她抱琴而坐的姿态,像极了三百年前青城山藏经阁里,那个总在午后偷睡的小师妹。
“林总对这幅《璇玑图》很感兴趣?”
清甜嗓音混着沉香袭来,苏清禾不知何时立在身侧。她素白旗袍勾勒出玲珑曲线,鬓边一朵白茉莉随呼吸轻颤,颈间羊脂玉坠子却泛着隐晦灵光。
林砚之垂眸替她斟茶,青瓷杯沿掠过她腕间红绳:“苏小姐琴音里藏着《太音希声》的引子,倒比古董更有趣。”
话音未落,拍卖师敲响木槌。当“唐宫夜宴图屏风”以三亿高价落槌时,整座拍卖行的灯光突然诡谲熄灭。林砚之袖中符篆应声而燃,却在看清黑暗中飞来的暗器时骤然顿住——那是枚绣着并蒂莲的银簪,正擦着苏清禾耳畔钉入墙壁,尾端缠着半片染血的《南华经》书页。
“血魔宗的人果然坐不住了。”苏清禾指尖抚过琴弦,七根冰蚕丝突然绷直如刀,“林真人打算怎么收场?”
她刻意将“真人”二字咬得极轻,眼尾微挑时,竟让素来清心寡欲的林砚之心中微动。三百年了,他见过太多修士的虚伪面孔,却从未见过谁像她这般,将杀机藏在眼波流转间,偏又带着三分天真。
“先离远点。”
林砚之突然伸手扣住她腰肢,足尖点地掠向天台。怀中温香软玉惊得轻呼,发间茉莉香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在夜风中织成片暧昧的雾。
“林砚之!”苏清禾挣扎时撞开他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道三寸长的旧疤,“你、这是......”
“三百年前被血魔剑划的。”他低头看她,目光扫过她因喘息而起伏的胸口,忽然轻笑出声,“苏小姐琴囊里的‘引灵香’,倒像是专为我准备的?”
天台夜风掀起苏清禾的旗袍下摆,露出纤细脚踝上的红绳脚链。林砚之指尖掐诀布下结界,转身时恰好撞见她低头整理发丝的模样——月光落在她颈侧,那抹淡青色胎记竟与昨夜济世堂老者的位置分毫不差。
“血魔宗的‘三阴噬灵咒’,”他忽然逼近半步,逼得她退至栏杆边,“苏小姐打算瞒到何时?”
苏清禾睫毛轻颤,琴弦突然绷断一根。冰蚕丝擦过他脸颊,在皮肤上留下道细细的血痕:“林真人不是早就算到了?从在济世堂看见我胎记的那一刻起......”
话音未落,林砚之突然扣住她手腕按在墙上。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倒影,他甚至能听见她加速的心跳声,如战鼓般撞在他修炼千年的道心上。
“别装了。”他鼻尖几乎擦过她唇瓣,袖中飞出的符篆却精准贴在她后心要穴,“你体内有两道灵脉,一道是血魔宗的阴邪之气,另一道......”
“是青城山的纯阳真气。”苏清禾忽然笑了,眼尾红痣在月光下妖冶如血,“三百年前,锁魔阵破的那夜,林真人可曾见过一个抱着古琴的小丫头?”
林砚之如遭雷击。记忆突然被撕开道口子,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重现眼前——他浑身是血护着锁魔阵阵眼,恍惚间看见个穿月白襦裙的小丫头,怀中有张断弦古琴,琴弦上还缠着他的剑穗。
“清、禾?”他喉间发紧,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松了松。这个名字,他曾在心底默念过千遍万遍,却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出口。
苏清禾指尖抚过他锁骨处的伤疤,语气忽然带了三分娇嗔:“当年你替我挡下血魔剑,自己却差点魂飞魄散。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林真人就只知道用符篆制住我?”
夜风卷着她发梢扫过他掌心,痒痒的。林砚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道心竟在这一刻泛起涟漪。他后退半步,指尖掐了个净心诀,却听见苏清禾在身后轻笑:“别急着躲,我来是要告诉你——星环集团的‘深空计划’,是要拿月球背面的灵脉养血魔。”
子时三刻,星环集团地下三十层。
林砚之背着苏清禾掠过激光阵,她的古琴囊蹭过他下巴,带着淡淡的女儿香。怀中佳人似乎存心捣乱,时不时在他耳边低笑:“往左偏三寸,那里有热感应探头。”“林真人心跳好快,是因为怕被发现么?”
“再闹,就把你扔下去。”他低叱一声,却在看见前方实验室时骤然停步。玻璃舱内漂浮着具具人形标本,心口处都嵌着块血色晶体,赫然是用修士灵核炼制的“血晶”。
“这些都是被夺舍的凡人。”苏清禾指尖按在玻璃上,琴弦突然发出悲鸣,“他们的灵识被炼成了阵眼,用来破除锁魔阵......砚之,你看这个。”
她指向最深处的巨型光屏,上面跳动着组诡异的数据。林砚之瞳孔骤缩——那是青城山锁魔阵的破解方程式,而数据末尾的加密签名,竟与他师父三百年前的笔迹分毫不差。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光屏边缘的纹路,忽然想起师父坐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砚之,莫信......”
苏清禾突然抓住他手腕,琴弦如毒蛇般卷住头顶坠落的钢索:“有人来了!是血魔宗长老,他手里拿的是......”
“血魔剑。”林砚之瞳孔微缩,当年险些要了他命的煞气扑面而来。他挥袖震碎实验室玻璃,抱着苏清禾退至通风管道口时,后腰突然被利器刺穿——竟是方才还在怀中的佳人,将冰蚕丝化作利剑捅入他金丹位置。
“抱歉啦,林真人。”苏清禾退后半步,眼尾红痣妖冶欲滴,“谁让你长得这么像我那短命师兄呢?不过别担心......”
她指尖挑起他下巴,凑近时吐气如兰:“等血魔大人复活,我会求他留你一缕残魂,陪我弹《凤求凰》好不好?”
林砚之望着她眼中翻涌的黑雾,忽然笑了。他掌心悄然捏碎的传音符终于起效,整座实验室的警报灯突然亮起,而他袖中早已备好的“困魔网”,正顺着她方才刺入的伤口,将阴邪之气倒灌回她体内。
“清禾,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急躁。”他按住她后心要穴,看着她眼中黑雾渐渐退去,“三百年前你为救我强行融合血魔之力,如今这噬灵咒,该我替你解了。”
当墨无咎带着天机阁修士赶到时,看见的正是林砚之抱着昏迷的苏清禾,站在满地狼藉的实验室中央。他腰间玉佩碎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锁魔阵阵图。
“早就知道你留了后手。”墨无咎挑眉,目光落在苏清禾颈间的羊脂玉坠,“这丫头体内的青城山灵脉,是你师父用本命法宝喂的吧?”
林砚之替苏清禾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指尖掠过她腕间红绳——那是三百年前他随手编的,没想到她竟戴到如今。
“星环集团的幕后之人,是我师父的孪生弟弟。”他取出从光屏上拓印的符文,“当年他堕入魔道,却用师父的笔迹混淆视听。这盘棋,他下了三百年。”
墨无咎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锁魔阵根本没破?我们看到的裂痕,都是他故意演的戏?”
“所以他需要活人祭阵,需要血魔宗替他背锅。”林砚之望向实验室外渐白的天空,怀中佳人忽然动了动,将脸埋进他胸口,“而我......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用来引出真正的执棋人。”
墨无咎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那现在这枚棋子打算怎么做?继续陪他演下去,还是......”
“自然是将计就计。”林砚之低头看着苏清禾眉间舒展的纹路,心中忽然有了决断,“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治好某人的噬灵咒。听说青城山的‘双修大典’对化解阴邪之气很有效......”
“林砚之!”怀中佳人突然睁眼,耳尖红得能滴血,“你、你何时醒的?”
“在你用冰蚕丝刺我的时候。”他指尖替她拂去鬓角碎发,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温柔,“不过现在我更想知道——当年在藏经阁,你偷亲我的事,还要不要抵赖?”
苏清禾猛地推开他,古琴囊砸在他胸口:“登徒子!我、我那是替你渡气......”
“哦?”他逼近半步,直到她退无可退,“那不如再渡一次?这次我保证......”
“住口!”她挥袖点燃符篆,却在烟雾缭绕中偷偷勾住他小拇指,“先破了这局再说......呆子。”
晨雾中,两人身影渐渐没入通风管道。而在他们身后,星环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的暗格里,某本封皮写着《戎马一生》的古籍悄然翻开,露出夹在其中的泛黄信笺,上面是三百年前那道未写完的遗训:
“砚之,莫信......人心如棋,可棋子亦能执棋。”
下章预告:林砚之带苏清禾回青城山双修解毒,却撞见“师父”复活的假象。天机阁突然叛变,墨无咎竟手持血魔剑拦在山门前,而苏清禾的古琴里,藏着能唤醒真正锁魔阵的最后一道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