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

直至夕阳西下,捶打声消失了大半,方衍缓缓睁开眼,将熄灭的炭火重新点燃后,这才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为了避免有人突击巡查,方衍并没有回到木板上盘坐,而是坐在火炉之前,用火炉遮挡住自己,确保不会被外面经过的人第一时间看见。

若是真有人来巡查,也可借口说火炉出了问题,在点燃碳火。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方衍感受着体内不算充盈的灵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每一次修炼后检查成果之时,总会让方衍有一种“灵气都到狗身上去了”的感觉。

五灵根,当真是恐怖如斯。

不再去关注体内灵气,方衍提起一旁铸造好的铁剑,迈步朝着洞穴之外走去。

让方衍有些意外的是,旁边石韦的洞穴中,此时也已经停止了敲打的声音。

难道是自暴自弃了?

方衍颇有些兔死狐悲朝着石韦所在的洞穴投去目光。

虽然自己与石韦算不上熟稔,可在记忆中,这十年里石韦对自己还算照顾,时不时会回答一些问题。

可对于石韦遭遇此事,自己也根本没有办法伸出援手。

说到底,一切都是实力不足导致的。

正当方衍有些出神时,五十六号洞穴中,石韦那干瘦的身影出现在了方衍的视线之中。

此时石韦的身形仿佛越发佝偻了些,其干瘦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明显的苍白,提着一捆铁剑的手掌正不住的颤抖着。

“咳咳...别这么看着我,今天还死不了。”

石韦剧烈咳嗽一番,苍白的面容愈发惨白,轻声朝着方衍说道:

“之前留下了三柄铁剑,再加上今日多费了些气力,还算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闻言,方衍轻叹一声,“我帮不了你什么。”

石韦摆了摆手,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道:“你帮我就是害我,若是被查出来我用了你的铁剑,保不齐我这条命今日就该交代了。”

方衍闻言不再言语,只是随着人群朝着铸剑堂走去。

直到那白墙红瓦的房子出现在面前,方衍前行的脚步才顿了顿。

经过昨日祭剑一事后,方衍看见这座房子时内心总会有一种轻微的恐惧之感。

直到身边大部分人都走进了房子内,方衍这才咬了咬牙,迈步走了进去。

好在或许下一次祭剑真的会在一个月之后,今日并没有见到那柄青白配色的长剑。

方衍将铁剑递过去时,再度得了刘武的一句认可,而后便退回了人群中。

之后石韦将那十五柄剑交上去时,刘武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石韦,但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吃饭吧。”

随着刘武摆了摆手,众人齐齐躬身示意后,这才退出了房间。

饭菜依旧是白面馒头和青菜汤。

在得知这白面馒头中有着能恢复精气的石子后,方衍强行吃了二十个馒头,直到再也吃不下一口后,这才有些困难的站起身来。

周边有着巡视的厨子,根本无法只翻出馒头中的石子吃下,必须将馒头全部吃完。

因此,方衍试图藏馒头的想法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多走了几圈,直到肚子不再感觉胀得难受后,方衍这才朝着洞穴走去。

在五十六号洞穴门口,石韦正坐在门口抽着旱烟,佝偻的身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单薄。

看着石韦疲惫的面容,方衍并没有与之交谈的想法,只是点头示意后,迈步走进了五十七号洞穴中,坐在了里面的木板上。

看着门口夕阳照射下,投来的那道佝偻的影子,方衍面色有些复杂。

或许石韦撑不了几年那么久了...

叹了口气,自忖无瑕关心他人的方衍缓缓闭上眼睛,沉下心神专注于纯元法的运转之中。

直至半夜时分,方衍这才睁开眼,将体内恢复完全的灵气压缩灌入珠子炸弹中,待到灵气消耗一空后,再度盘膝而坐,汲取天地间的灵气。

......

每天的日子如出一辙,好似将同一天无限复制一般。

铸剑,吃饭,交付任务。

除了抽时间再度锻造珠子之外,方衍将全部时间都用在了炼化灵气之上。

如此过了二十九天,在第三十天的清晨,方衍走到洞穴门口,面色复杂的看向了五十六号洞穴的内部。

石韦死了。

死在了下一次祭剑的前一天。

看着一名身着道袍的年轻人如拖拽死狗一般,随手提着石韦的胳膊将其拉出洞穴,方衍吐出一口气,挤过周围围观的人群,朝着那名年轻人躬身说道:

“敢问王渠师兄,这尸首作何处置?”

王渠听到有人问话本有些不耐,但在看清方衍的面容后,有些愠怒的面容略微收敛了些许。

这二十多天里,方衍铸成的剑一直是四十人中品质最好的,刘武一直是称赞有加,也算在刘武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人死了便没了作用,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了便是。”

王渠皱了皱眉,有些烦闷的看着手中石韦的尸体,语气中能明显听得出不耐。

“死也不挑好日子再死,偏偏在我来发任务时,真会给老子找事做。”

闻言,方衍再度躬了躬身,“不如我替师兄代劳,也免得师兄劳累一趟。”

“哦?”

王渠挑了挑眉,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方衍。

原本找个地方将尸体烧了便是,可近日王渠自感突破炼气二层在即,多出一分修炼时间也是极好,有人愿意代替,王渠也是自无不可。

“那便交给方师弟了,不过不要耽误了日落前交付铁剑,不然我也没法保你。”

随手将石韦的尸体扔在方衍面前,王渠从人群让开的道路中迈步离去。

方衍沉默的将石韦的尸体平躺,从五十六号洞穴中找出石韦的衣服为其穿上,把那杆旱烟枪握在手里,而后将其背在了背上。

挤过面色复杂的围观人群,方衍面无表情的背着石韦,脚步不停的朝着外面走去。

铸剑峰在青阳道宗的最外侧,方衍背着石韦,快速奔跑了盏茶时间,直到来到青阳道宗的边缘处,这才停下了脚步。

出了青阳道宗的地界,会有人察觉。

用着一根木头,方衍费力的将地面挖出了一个一人长宽的坑洞。

将石韦放进坑洞中,方衍看着干瘦到几乎只剩一个骨架的石韦,轻轻将那杆烟枪放在了石韦怀中后,方衍握着那根木头,将石韦埋在了地下。

“生前没能离开青阳道宗,死后让你尽量离这里远一些,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方衍看着面前的小土堆,心中默默想道。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

朝着土堆添了一把土,方衍站起身来,再度看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小土堆,而后快步朝着洞穴方向奔跑而去。

明天,便是下一次祭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