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第一章：最后一班岗
急诊室的灯光总是惨白得刺眼。
俞城揉了揉酸痛的后颈，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凌晨3:47。这是他在市立医院值过的无数夜班中最普通的一个，至少半小时前他还是这么认为的。
“医生！急诊三床病人情况恶化！“护士林晓慌张地冲进办公室，口罩上方的眼睛布满血丝。
俞城抓起听诊器快步走向三床。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送来时主诉高烧和头痛，现在她正在病床上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粉红色的泡沫。
“地西泮5mg静推，准备气管插管。“俞城按住女孩的肩膀，突然注意到她的眼角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不是血，更浓稠，像混合了某种黏液。
女孩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眼眶。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力量大得惊人的手臂挥向俞城的脸。
“按住她！“俞城险险避开，和两名护工一起才制服了这个瘦弱的女孩。她的皮肤开始不正常地泛青，毛细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像一张逐渐蔓延的蛛网。
“这不对劲...“俞城话音未落，医院广播突然响起：“代码蓝色，全院警戒。重复，代码蓝色。“
林晓的脸色瞬间惨白：“是传染病暴发预警？“
急诊室的门被撞开，担架员推着三个同样症状的病人冲了进来。“救护车刚送来的，都是大学城的学生，症状一模一样！“
俞城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掏出手机，屏幕上已经弹出五条紧急新闻推送：
《多国报告不明原因出血热病例》
《疾控中心发布一级防疫响应》
《大学城发生群体性暴力事件》
最后一条是女友沈瑶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城，学校出事了。好多人在打架，流血...我好怕。我在图书馆地下室等你。“
俞城的手指微微发抖，迅速回复：“锁好门，别出声，我马上到。“他脱下白大褂，对林晓说：“我得离开一下。“
“你不能走！“林晓抓住他的手臂，“现在医院需要每个医生！“
“我女朋友在大学城！“俞城甩开她的手，这时急诊室的大门又被撞开，这次进来的不是病人，而是三个满身是血、眼睛赤红的保安。他们扑向最近的医护人员，像野兽般撕咬起来。
尖叫声响彻急诊室。俞城看到一个护工被按在地上，脖子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喷溅在墙上。更可怕的是，那个护工在三十秒后重新站了起来，加入了攻击者的行列。
“跑！“俞城拉着林晓冲向药房，反手锁上门。透过玻璃窗，他看到急诊室已经变成人间地狱。那些被咬伤的人在极短时间内就会“转变“，攻击曾经的同事。
“这...这不可能是自然疾病。“林晓颤抖着说，“狂犬病不会这么快发作。“
俞城快速扫视药架，抓起几盒抗生素、镇静剂和所有能找到的急救用品塞进急救包。“无论这是什么，它通过体液传播，发作极快。“他递给林晓一把手术刀，“保护好自己，我要去大学城。“
“你疯了？外面已经——“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俞城找出两套防护服，“帮我穿上这个，然后把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都给我。“
十五分钟后，俞城站在医院后门的消防通道口，身上是臃肿的防护服，腰间别着手术刀和骨锯，背包里塞满医疗用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和尖叫，城市的夜空被几处火光染红。
林晓最后检查了一遍他的防护装备：“记住，任何破损都会要你的命。如果...如果你女朋友已经...“
“她没事。“俞城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嘶哑，“锁好药房门，等救援到来。“
他推开通往外界的大门，踏入一个正在死去的世界。
大学城距离医院三公里，在正常日子里步行只需四十分钟。今晚这段路像是通往地狱的朝圣之旅。
俞城贴着建筑物阴影前进，防护服的头罩限制了他的视野，但不敢摘下。街道上散布着翻倒的车辆和零星尸体，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的手机已经没了信号，无法联系沈瑶。
转过一个街角，俞城猛地停住脚步。前方十字路口中央，十几个“感染者“——他暂时这么称呼他们——正围着一辆翻倒的警车。两名警察背靠背站着，手枪喷吐火舌，但感染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爆头才能让他们倒下。
俞城屏住呼吸后退，却踩到了一块碎玻璃。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最近的感染者转头。那张曾经可能属于一个上班族的脸现在布满青筋，眼睛血红，嘴角挂着粉红色泡沫。
感染者发出嘶吼，向他冲来。俞城转身就跑，听到身后更多的脚步声加入追逐。他拐进一条小巷，撞翻垃圾桶试图阻挡，但那些东西敏捷得可怕。
前方是死胡同。
俞城拔出骨锯，背靠墙壁。第一个感染者扑来时，他侧身避开，骨锯狠狠劈进对方的后颈。感染者倒地抽搐，但没有立即死亡。更多身影涌入小巷。
就在俞城准备拼死一搏时，巷子右侧的防火梯上传来一声喊：“这边！快！“
一个身影垂下绳索。俞城抓住它，感到自己被一股惊人的力量拉了上去。他刚爬上防火梯，下面就挤满了伸向他的手臂。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俞城气喘吁吁地对救命恩人说。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硕男子，穿着黑色战术背心，腰间别着手枪和军刀。
“程烈。“男人简短地自我介绍，锐利的眼睛扫过俞城的防护服，“医生？“
“急救医生，俞城。你怎么——“
“跟我来。“程烈打断他，沿着防火梯向上爬到屋顶，“这附近已经不安全了。“
从屋顶俯瞰，城市景象令人窒息。多处起火点形成一片片橙色光晕，主干道上挤满了试图逃离的车辆，有些已经燃烧起来。最可怕的是人群中那些快速移动的黑影，它们扑向正常人，然后被攻击的人很快加入它们。
他们在屋顶间跳跃前进，程烈显然对这片区域很熟悉。二十分钟后，他们降落到一栋老旧公寓的阳台上。
“暂时安全。“程烈拉开落地窗，“我观察过了，这栋楼还没有被感染。“
公寓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正紧张地操作笔记本电脑，另一个瘦削的少年在窗边架设某种天线设备。
“苏雨晴，生物学研究生。“女孩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唐小飞，黑客兼电子设备天才。“
“他在开玩笑吧？“唐小飞咧嘴一笑，露出虎牙，“我只是喜欢拆东西。“
程烈从柜子里拿出矿泉水扔给俞城：“脱掉防护服吧，如果空气能传播，我们早就完蛋了。“
俞城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了头罩。空气中有股焦糊味，但呼吸到第一口未经过滤的空气时，他还是感到一阵眩晕般的轻松。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指着窗外问。
苏雨晴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根据我能黑进的疾控中心数据库，他们称之为'血泪症'，一种新型出血热病毒。但...“她咬了咬嘴唇，“但它的行为模式不像任何已知病毒。潜伏期从几小时到几天不等，发作后攻击性极强，而且似乎会重组宿主的神经系统。“
“最糟的是，“唐小飞接话，“我监听了应急频段，军队通讯显示这不是自然发生的。他们一直在提'控制区'和'净化程序'。“
俞城感到胃部下沉：“你是说这是人为的？“
“很可能是一次实验室泄漏，或者更糟——“程烈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刺耳警报打断。
城市上空回荡着防空警报般的声音，接着是机械的女声广播：“紧急通知，本市已进入一级防疫封锁状态。所有居民请留在家中，等待进一步指示。重复...“
俞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急忙掏出来——一格微弱的信号，沈瑶的短信：“有人在地下室门外...他们在砸门...求你快来...“
“我得去大学城！“俞城跳起来，“现在就要去！“
程烈按住他的肩膀：“冷静，医生。外面现在到处都是那些东西，而且军队很快就会接管主要街道。“
“我女朋友在那里！她就要——“
“我们帮你。“苏雨晴突然说，合上笔记本电脑，“大学城有生物实验室，如果这病毒真是人为的，那里可能有线索。“
“而且我们需要更多幸存者。“唐小飞补充道，拍了拍他的天线设备，“我已经尝试联系其他可能的幸存者团体，但信号太差了。“
程烈看了看三人，叹了口气：“好吧，但我们要有计划。医生，你熟悉大学城布局吗？“
俞城点头：“沈瑶是文学院研究生，我经常去接她。“
“好，我来规划路线和安全屋。“程烈从沙发下拖出一个军用背包，开始往里面装补给，“我们天亮前出发，那时候感染者活动会稍微减弱。“
苏雨晴递给俞城一套干净衣服和一件防刺背心：“换上吧，防护服太显眼了。“
换衣服时，俞城注意到公寓墙上贴满了各种地图和笔记，还有几处被红笔圈出的地点。“你们...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只是有备无患。“程烈头也不抬地检查手枪弹匣，“我在部队见过太多突然崩溃的局面。这个世界比人们想象的脆弱得多。“
俞城望向窗外，城市在燃烧，血色黎明即将到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医院ID卡，上面还沾着那个女孩病人的血泪。十二小时前，他还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现在，他必须学会如何在末日生存。
为了找到沈瑶，他愿意变成任何需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