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的交锋:慧眼识遗珠
夜雨敲打着“宝盛斋”的雕花木门时,陆沉指尖的玉残片还沾着未干的泥渍。他在门廊下蹭掉鞋底的烂泥,抬头看见门楣上“以诚取信”的匾额——前世他就是在这里,将母亲陪嫁的银镯贱卖,换得三天的住院费。此刻透过玻璃橱窗,能看见老掌柜陈宝盛正戴着老花镜拨弄算盘,黄铜算盘珠子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记忆里他推过来的那叠皱巴巴的钞票。
“小伙子,浑身湿透了还往当铺跑?”陈宝盛眼皮没抬,指尖却停在算盘上,“要当什么?”
陆沉走进店堂,潮湿的衣料在青砖地面拖出一道水痕。他将玉残片放在红木柜台上,泥浆顺着不规则的边缘滑下,在乌木漆面上洇开深色的印子。陈宝盛的目光终于从算盘上挪开,放大镜顺着鼻梁滑下,瞳孔在镜片后骤然收缩——那抹被泥污掩盖的羊脂白,即便残缺,也藏不住和田籽料独有的脂感。
“汉代残片,夔龙纹。”陆沉指尖敲了敲玉片边缘,“血沁是新沾的,但玉质算上乘。陈掌柜,您看能当多少?”
陈宝盛的食指在玉片上方悬了三秒,才敢轻轻拈起。放大镜贴近玉面时,他忽然哼了声:“小娃娃懂什么是血沁?这沁色杂乱,边缘崩口明显,分明是近代仿品。”话虽如此,指尖却在摸到残片内侧那道细如发丝的阴刻线时顿了顿——汉代“游丝毛雕”的技法,果然藏在泥垢之下。
陆沉看着老掌柜指尖的细微颤抖,忽然想起鉴宝之眼给出的信息:残存雕工处可见“汉八刀”技法雏形,刀痕入玉三分,非现代机器工所能仿。他不动声色地扫过柜台后的博古架,目光停在最下层那个盖着蓝布的陶罐上——系统提示里,那是个明代民窑青花罐,却被陈宝盛用现代仿品的标签盖着。
“陈掌柜既然说仿品,那就算了。”陆沉伸手要拿回玉片,指尖却在触到对方掌心时故意一顿,“不过我倒是好奇,您柜台里那尊‘清代铜炉’,炉底的‘宣德年制’款,怕也是后刻的吧?”
陈宝盛的手抖了一下,玉片险些滑落。他抬眼盯着眼前这个浑身狼狈的年轻人,忽然发现对方眼底的冷静不似寻常少年——那是一种带着岁月沉淀的锐利,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在潘家园捡漏的神秘客,同样能一眼看穿他藏在布下的真货。
“小伙子挺会察言观色。”陈宝盛忽然笑了,从柜台下拿出软布仔细擦拭玉片,泥浆褪去后,羊脂白上那几道暗红沁色竟呈现出若有若无的云纹,“汉玉残片不假,但残缺成这样,市场价撑死两万。”
“两万?”陆沉冷笑一声,忽然指着玉片内侧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水线,“陈掌柜可知‘十白九松’?这玉质致密如脂,水线细若游丝,本就是和田白玉里的上品。何况……”他忽然压低声音,“您没发现这玉片里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
鉴宝之眼的提示再次浮现:内部未知能量波动呈层叠状,与汉代葬玉制度中‘以玉敛葬’的灵气留存理论高度吻合。这话当然不能明说,但陆沉看见陈宝盛的瞳孔猛地收缩——老掌柜显然察觉到了玉片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温润感,那是普通古玉没有的“生气”。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陈宝盛忽然转身拉开抽屉,数出十叠钞票推过来:“八万。不二价。”
“十五万。”陆沉指尖敲了敲钞票,“我知道三天前城西拍卖行收了块类似的汉玉残件,修复后拍了二十八万。您赚中间差价,我只要成本价。”他没说的是,鉴宝之眼早已扫描过那笔交易记录——前世他在报纸上见过相关报道,此刻不过是借记忆造势。
陈宝盛的算盘珠子突然哗啦作响,算珠在横梁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时,他抬头盯着陆沉:“十万。这是看在你懂行的份上。”
雨声突然变大,木窗棂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陆沉盯着老掌柜眼底的犹豫,忽然抓起钞票转身就走:“夜长梦多,我去别家——”
“慢着!”陈宝盛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十二万!不能再多了!”
钞票递过来时,陆沉指尖触到陈宝盛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摩挲古玩留下的痕迹。他接过钱,忽然将玉片推回半寸:“留个念想,这玉片您修复后,记得在拍卖行标个‘带灵韵汉玉’的名目。”不等对方反应,他已转身冲进雨幕,怀里的钞票被雨水洇湿边角,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感到踏实——母亲的手术费,够了。
当“宝盛斋”的灯光在雨幕中渐渐模糊,陆沉躲进巷口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鉴宝之眼忽然再次启动,视线扫过手机壳时,系统提示突然弹出:物品:二手塑料手机壳(含夹层)
特殊发现:夹层内藏微型监听设备,信号源指向‘夜归人’旅馆302房
雨水顺着手机屏幕滑落,滴在他攥着钞票的指节上。远处,“夜归人”旅馆的霓虹在雨雾中明明灭灭,像一只藏在黑暗里的眼睛。陆沉忽然想起前世母亲去世那晚,他也是在这样的雨夜,接到了苏晚晴发来的“分手吧”短信——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正躺在赵天的怀里,用他凑来的救命钱,买了最新款的钻石手链。
指尖轻轻碾过手机壳夹层,监听设备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他忽然笑了,笑得冰冷而残酷——原来从重生的第一刻起,猎物就已经给自己套上了绞索。
夜雨渐急,陆沉将钞票塞进内袋,朝着“夜归人”旅馆的方向走去。路灯在水洼里投下他的影子,比前世任何时候都要挺直——这一次,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当鉴宝之眼的微光在雨夜中一闪而逝,某个藏在暗处的信号接收器,正源源不断地将“陆沉现身典当行”的消息,传向那个沉溺在温柔乡里的男人。
而他掌心的玉残片,在雨水冲刷下愈发温润,那丝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正顺着血脉,一点点渗入他的骨髓——就像复仇的种子,在黑暗里悄悄扎根,只等时机成熟,便破土而出,掀起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暴。
典当行的交锋,不过是这场博弈的开胃菜。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