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想来这世间大多人生,磕磕碰碰一路前行莫不都是为了心中所爱而勇往直前,无论你是何种身份,拥有何种背景,终有为爱痴狂时,得之欣喜若狂,甘之如饴,失之波涛汹涌,万念俱灰。恰如日后徐志摩再次偶遇林徽因时所道出的深情与无奈:“如果有一天我获得了你的爱,那么我飘零的生命就有了归宿,只有爱才能让我匆匆行进的脚步停下,让我在你身边停留一小会儿吧,你知道忧伤正像锯子锯着我的灵魂。”

在渺渺红尘中,每一次相遇都是命运赐予我们的最闪亮的礼物,相遇后相知相爱更是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情愫,而离开却只需一个人狠下心肠的决断。

从柏林回来的徐志摩刚下飞机便直奔林长民居住的公寓,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林家早已人去楼空,仅剩下一段回忆的余温在袅袅消散。恍然大悟的徐志摩心中剧痛,虽然明知会有这么一天,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他却又难掩伤悲,曾经无怨无悔的倾己所有如今竟化作一屋的空洞。事已至此,徐志摩浓烈的爱意恍如伦敦的烟雨一般无处安放,只得穿过云烟崩裂在大地。

可怜徐志摩在料想到林家早已举家回国的时候依然心存幻想:也许他们不过是恰逢外出,又或许仅仅是迁居而已……但是,如果说当时的徐志摩依然心怀希望的话,那么林徽因的一纸分手信便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信封上的那一抹紫色仿佛凝结着世间的忧郁与悲伤,信中字字悲愁,字里行间一如以往林徽因的风格,轻柔却又让人骤觉无比沉重,看似依依不舍却又如此决绝:“志摩:我走了,带着记忆的锦盒,里面藏着我们的情,我们的谊,已经说出和还没有说出的话走了……”

在信中,林徽因提到了张幼仪,也讲到了自己的不舍与世事的无奈,到最后就连书写者也无法道清此去经年二人能否得以重逢,只得把命运交由神灵。信的最后,落款依然是徐志摩曾经无数次呼唤的爱称,只是此时的“徽徽”听起来早已不再调皮娇俏,反而让人有一种诀别之意。

此时的林徽因与林长民正坐在回国的船舱中,父女俩沉默不言,偶尔相顾却又默默低头,船舱里的行李箱有序地摆放着,一路上仿佛还散发着伦敦独有的气息。偶尔起风时,林徽因喜欢走出船舱让海风扑面,那咸涩的味道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她感受到回忆的温热与苦涩。

林徽因的离去让徐志摩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失落、伤感、失望困扰着他,他的一腔真情在一夜之间变得无处宣泄,只得把情愫寄于笔端,把欣喜与甜蜜献给星月,把思念与盼望献给山河,把忧伤与回忆撒入花草。强烈的爱意化作黑夜的反噬,一句句悲情且伤感的诗歌铺满了他的稿纸: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对于这对才子佳人而言,别离总难免感到不舍,却又是万般不得已。康桥一别,二人从此遥遥相望,他住在了她心中最纯洁的角落,而她却活在了他心底深处的小居。

自康桥一别后,林徽因在继续学业的同时也开始新诗创作,这一举动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徐志摩的影响。她的诗歌空灵洁净,让人身处其中如痴如醉,而这一切都源自她回忆里那个充满浪漫与唯美的春夏。

这一段感情,于林徽因而言,是少女温柔的爱情之梦;之于徐志摩,是诗人浪漫自由的理想之爱;然而,对于张幼仪来说,却是人生里最痛苦无助且无法磨灭的煎熬。

对于已经不再爱的那个人,有人选择继续做朋友,有人老死不相往来。这两种态度不能说谁对谁错,因为性格决定人生选择,而无论以何种关系继续以后的生活,都要保证自己不被那种关系所困扰。林徽因和徐志摩此后一直是好朋友,因为林徽因够理智够清醒,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给了梁思成,再无可能与他分开,所以才能坦然地与徐志摩相处。

人的一生终究是一个人的一生。不是说要孤独终老,而是大家各自有所追求,有缘分就相遇,有缘无分、情深缘浅是常事,分开也未必就会痛苦得无法自拔。人生如戏,一场落幕下一场又要开始,自然也不必过分耽于昨天。你记得也好,你忘记也罢,生命本就如轮回一般,来来去去,何曾为谁有过丝毫停歇?

无论往昔如何,1921年的春天林徽因回到了北京的女子学校,熟悉的空气让她很快融入了学校的生活,她重新拥有了大量的时间考虑未来。而此时的她不过年方十七,正值芳华,在她前面还有太多的美好尚未触及,恰是遥遥前路漫漫,余生尚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