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06年(鲁定公四年)的召陵之会,本来是周王室召集诸侯,应蔡国的请求,商讨伐楚大计。结果由于范献子的世交晋卿荀寅向蔡昭侯索要财货,蔡侯不给,范献子在荀寅的怂恿下,拒绝了蔡国的伐楚请求,转而决定讨伐中山国。蔡昭侯失望透顶,发现士鞅、荀寅与贪贿的楚令尹囊瓦都是一路货色,这才去投靠远方的吴国,发动了吴、蔡伐楚的大战。中原诸侯也通过召陵之会,看清了晋国的腐朽没落,纷纷开始依附齐国。
背叛晋国最卖力的是郑国。召陵之会后,郑国执政太叔游吉在陪同郑献公回国途中病逝。太叔游吉是典型的亲晋派,他猝然离世后,晋卿赵鞅还专门前去吊唁了他。太叔游吉的去世拉开了郑国叛晋的序幕。郑国先是在鲁定公六年(公元前504年)正月十八日,派郑卿游速(太叔游吉之子)率领郑国军队,灭掉了刚刚归附晋国的宿仇许国。紧接着在当年六月,郑国又派兵帮助反叛周王室的王子朝旧将儋翩讨伐周王室的冯、滑等六座城池,郑国叛周叛晋的意图已昭然若揭。晋国因此才号令诸侯讨伐郑国,然而此时除鲁国外,已没有诸侯响应。鲁国军队在鲁定公六年二月出击郑国,占领了匡城,解了周王室的燃眉之急。
鲁定公七年(公元前503年)秋,齐景公与郑献公在卫国的咸城会盟,与卫灵公在卫国的沙城也举行了会盟。定公八年冬天,卫灵公与郑献公又在卫国的曲濮会盟。中原诸侯齐、郑、卫已经形成了反晋同盟。卫国位于晋国东部、黄河南岸,卫国加入反晋联盟,直接威胁着晋国东部赵氏家族封地邯郸城的安全。鲁定公八年夏天,晋国正卿范献子、晋卿赵鞅、荀寅率军救援遭受齐国进攻的鲁国,然后挥师讨伐郑国和卫国。
齐、郑、卫的同盟非常牢固,在这种背景下,宋国作为一个千乘之国,又是郑、鲁、卫的邻国,其战略位置就显得非常重要了。晋卿赵鞅入宫拜见晋定公,请求释放宋卿乐祁犁,他对晋定公说:“晋国已经扣押了宋国司城乐祁犁三年了,诸侯中除了鲁国,只有宋国还事奉晋国。我们好好地迎接他们的使者,他们还恐怕不来呢,现在却又扣押宋国的使者,这样将会断绝诸侯的。”晋定公知道,赵鞅说的是实情,也是谋国之言,于是决定释放乐祁犁回国。
正卿范献子为了一己私利,扣押宋卿乐祁犁,根本没有把晋国的利益放在首位。他听说国君要放乐祁犁回去,更不乐意了,觉得这就等于认可了宋国乐氏改换门庭、投靠赵氏为宗主了。他对晋定公说:“晋国扣押了乐祁犁三年,无缘无故又把他放回去,宋国必然会背叛晋国。”其实是反对释放乐祁犁。然后士鞅(范献子)又私下去见乐祁犁讨好说:“寡君害怕不能事奉宋君,因此没有让您回去。现在为了两国的友好,可以让司城大人回去,您可以让您的儿子乐溷来代替您。”这是又在为释放乐祁犁回国制造难题,根本就不想让他顺利回国。
子梁(乐祁犁)与家宰陈寅商议,陈寅说:“宋国将会背叛晋国的,您如果让公子溷前来代替您,就是害了他,姑且等等看吧。”
乐祁犁没有答应让自己的儿子乐溷来代替自己的要求,晋国朝野要求放归乐祁犁的呼声越来越大,鲁定公八年(公元前502年)二月,晋正卿士鞅迫于压力,只好让乐祁犁返回宋国。遗憾的是,乐祁犁在回国途中病倒了,还没走出太行山就死在了半路。正卿范献子又跳出来对晋定公说:“宋国必会背叛,不如扣住乐祁犁的尸身,用来作为与宋国和谈的筹码。”于是晋国派人在州县扣住了乐祁犁的遗体。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州县正是晋国赐给宋卿兼右师乐大心(也称桐门右师)的采邑。曾经取信于诸侯,用诚于天下的中原霸主,在贪诈卑鄙的正卿范献子的上蹿下跳之间,已然沦落到了在走投无路之时去扣下诸侯上卿的尸身,受到了各诸侯国的嘲笑和不耻。
宋景公在第二年(鲁定公九年,公元前501年)正月,派桐门右师乐大心去晋国会盟,表示不会背叛晋国,并请求接回司城乐祁犁的灵柩。乐大心明白,这是国君利用自己与晋国的关系,假意盟好、迎回乐祁犁灵柩,然后宋国再反叛晋国,到时候自己在晋国就成了不守信用的恶人,那自己的采邑州县就有可能被晋国收回。于是桐门右师乐大心称病推辞,宋景公只好另派上卿兼左师向巢(前左师向戌之孙)出使晋国。乐祁犁之子乐溷前去质问乐大心说:“我仍然穿着丧服,因此不能去迎接父亲灵柩;您在府中击钟为乐,并无疾患,为什么不能前往晋国迎接家父灵柩呢?”
乐大心答道:“因为你父亲的丧事并没有发生在宋国呀。”乐大心的意思是说,乐祁犁之子为丧主,自应穿丧服;乐大心只是乐氏族人,此时距离乐祁犁去世已近一年,丧服已除;乐祁犁之丧又不在宋而在晋,当然可以击钟为乐。这只是一种托辞,自圆其说而已。不久以后他又告诉别人说:“乐溷自己穿着丧服却生了孩子,我又为什么不能敲钟呢?”乐溷听到后非常生气,他入宫觐见宋景公说:“右师(乐大心)将会不利于宋国,他要发动叛乱,要不然他装什么病呀!”宋景公也不满右师乐大心推辞出使晋国的行为,经乐溷这么一说,疑心顿起。一年之后,乐大心被驱逐出宋国,投奔了曹国。
鲁定公九年(公元前501年)四月二十二日,郑献公去世了,太子姬胜继位,史称郑声公。此时郑国的执政上卿是郑国七穆之一驷氏家主驷歂(chuán),郑献公任命他继任去世的太叔游吉担任郑国执政。驷歂与郑献公一起,对外奉行反晋联齐的策略,对内严格遵循礼制,保护各大贵族家族的利益,最著名的事件就是杀害了郑国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刑名鼻祖、法家先驱,大夫邓析。
邓析与郑国执政上卿子产(公孙侨)同时代,他青少年时期深受子产的治国理念影响,成年后创办私学,宣扬法治。他参照夏商周的法律,对子产颁布的“铸刑书”中的法令条纹进行了细化和修改,自编了法律书简。为了方便传播,他还将自己编写的法律条文刻在竹简上,被称作《竹刑》。子产生前担任执政上卿时,邓析就多次非难子产的政治主张,还提倡民众揭露各家族的罪恶、大夫们的过失,号召大家关心评议国家政事。驷歂担任执政后,一些被揭发的贵族和大夫们控告邓析鼓动民众闹事,鲁定公九年(公元前501年),驷歂依据邓析的《竹刑》条款,下令杀害了大夫邓析。邓析死后,由于他撰写的《竹刑》比子产颁布的《铸刑书》更加细化实用,被执政驷歂采用,充分说明《竹刑》是顺应历史的产物,它是中国古代成文法的有一个里程碑。
当时就有人评价道:“驷歂这样做可谓不忠。如果有人对国家有利,抛弃他的邪恶就可以了,何必用刑律惩戒他的过失呢?《静女》三章,讲的就是彤管(红笛)。《竿旄(máo)》说‘彼姝者子,何以告之(那位忠顺贤士,我拿什么奉送给他?)’取的就是忠心;《甘棠》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bá)’(豆梨茂密高大,不要剪它砍它,召伯曾居树下。)指的是思念其人,则爱其树。驷歂采用了邓析《竹刑》的主张,却不顾惜其生命,驷歂是无法勉励贤能之人了。”
《静女》是《诗经·邶风》中的一首,写的是作者喜爱一位文静少女,因此珍惜少女所赠的彤管(红笛)。其诗如下: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悦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文静的少女多么美丽,她等候我在僻静的城隅。
藏啊,躲啊,找不见,我挠头徘徊真焦急!
文静的少女多情又动人,她送给我一支红笛。
红笛闪闪发光,叫人爱啊叫人喜。
她还从野外给我采来一束嫩草,真是漂亮得出奇。
并非嫩草多么美丽,只因为它是美人的赠礼!)
《竿旄》是《诗经·鄘风》中的一首,讲的是卫文公群臣乐于招贤纳士,卫国官吏带着布帛良马,树起招贤大旗,到卫国浚邑访问贤才的情况。竿旄,就是树在招贤车驾后的用牦牛尾装饰的旗杆。其诗如下:
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
彼姝者子,何以畀之?
孑孑干旟(yú),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
彼姝者子,何以予之?
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
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牛尾大旗高高飘,车驾来到洵邑郊。
素丝束束理分明,良马四匹礼贵重。
那位忠顺的贤士,我用什么赠予他?
鹰纹旗帜高飘扬,车驾来到浚邑旁。
束帛层层高堆起,良马五匹真漂亮。
那位忠顺的贤士,我用什么给予他?
鸟羽之旗迎风起,车驾来到浚邑里。
束帛捆捆高高堆,良马六匹作重礼。
那位忠顺的贤士,我用什么奉送给他?)
《甘棠》也是《诗经·召南》中的一首,此诗颂扬了燕国始封国君周召公的德政,通过对当年召公曾经在其下歇息过的甘棠树的赞美和爱护,表达了对召公的怀念和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