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生命有价

意图杀害奉圣夫人，这罪名可太大了！

吓得杨院判一个哆嗦，脸色刷白。

只听那个御医接着大声道:“杨院判所言，大谬!”

“奉圣夫人虽是外感伤寒，但实为热病。《黄帝内经·素问》曰:'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难经》又云:'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

“奉圣夫人头疼身热，其脉洪盛，必为热病。当以知母为君药，生地丹皮为臣药，以生石膏、柴胡茯苓为佐使，如此才是对症下药!杨院判，你尽信医书，则不如无书也!”

说话的这个御医岁数也不小，满头白发了。

杨院判闻言，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声反驳道:“放肆!李院判！你这厮懂什么?奉圣夫人明明是寒邪侵袭，表实里虚，岂能用寒凉之剂?你才是要害死奉圣夫人的奸邪之徒！”

太医院设一个院使，下辖两个院判，相当于后世医院设一个院长、两个副院长的编制。

杨李两人，都是院判，属于太医院的高管了。

两人争论不休，竟忘了是在皇帝面前，声音渐大，差不多快要像两只斗鸡一样，直着脖子红着眼睛争了起来。

天启皇帝原本脸上的那一丝喜色，现在也都消失不见。

赵羽飞看着这两个御医，乌眼鸡似的梗着脖子，一副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样子，心想:还真是同行是冤家啊！

不过，这两个大夫喋喋不休的争论，也算是精准描述了症状。

赵羽飞听着症状，估计客氏所患的病，就是在后世来说很简单的链球菌感染。

这病菌很常见，说起来顶多也就是个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之类的。但有的时候病症发作急速，还是非常危险，能引起败血症、脑膜炎、心包膜炎等等。

在古代患上这种病，病情发展到这一步，那就非常凶险，死亡率在50%以上。

不要说古代，在抗生素发明前的近代，感染链球菌，命不好，也很危险。

1924年美国总统柯立芝16岁的儿子打网球，没穿袜子，脚趾头磨破一个水泡，挑破后伤口感染，迅速恶化。

虽然柯立芝是当时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全美国顶尖的医生都飞过去诊断，但他的儿子还是仅仅4天后就死于败血症。

在后世大家并不重视这些小小感染，只是1940年代后，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抗生素，比如青霉素。

古人要死要活的感染，现代人一针青霉素下去，百病全消。

从发明青霉素的1944年开始，这种病的死亡率就骤降到只有5%，就算是发展到柯立芝总统儿子那样的晚期，一针青霉素扎下去，也很容易救回来。

看着两个御医争得面红脖子粗，赵羽飞暗想，生命无价这说法，都是忽悠的。生命有价，而且明码标价。

像李定国他们刚刚经历的地狱饥荒，人命也就一口饭。

此时雪区的法律，也规定了人分十六等，最高是藏王的生命，价值同体重一样的黄金，而杀掉最低等的农奴，只要赔偿一根草绳。

后世工业青霉素，救一条命，一针十几块而已。二战时一针青霉素，就需要一两根金条。

可是现在的大明，就是拿金山银山出来，也换不到一针青霉素。

生命有价，价格跟人的地位有关，也跟整个时代的发展有关。

杨、李两个御医争得兴起，忘了自己还在天启皇帝面前，声音越来越大。

天启皇帝的两道眉毛已经渐渐竖了起来，脸上罩上了一层黑气。魏忠贤更是一对三角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忍不住朝朝旁边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十分乖觉，走上前去，对准两个御医噼里啪啦，一人两个耳光。

两个御医被打懵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捂着腮帮子告罪。

天启皇帝沉声道:“你们两个说完了吗?说得这么热闹，到底谁能救奉圣夫人?”

两人都争先恐后道:“臣的药方必能起效！他，他的药方不但不能治病，只会害死奉圣夫人！”

旁边魏忠贤阴森森地说了一句:“谁的药方能救下奉圣夫人，赏千金，太医院院使之职，也是他的！”

自上一任太医院院使病故以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为抢这个位置，所有御医都打破了头，无时无刻不想着坐上院使的位子。

见魏忠贤开出这样高的奖励，杨、李两人都忘了刚才被打的痛，眼中射出惊喜和贪婪的光芒。

不料魏忠贤咬牙切齿地又补了一句:“若是药石无效，甚至耽误了奉圣夫人的病情，那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两人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了，露出惶恐的表情。

天启皇帝这时候已经全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奔着赌一把的想法，完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魏忠贤一说治不好病，要治罪，这两人就都不敢了，可见他们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想到这，朱由校更是烦闷，虽然看不起这两个御医的人品，可他们已经是太医院的院判，天下名医之中的佼佼者。

他们两个都没有信心也就罢了，关键是两人的意见居然如此相反，一个说风热症，一个说风寒症，大相径庭。

可见，奉圣夫人这次患病确实不轻！

无奈之中，天启皇帝本能地转身看向赵羽飞道:“赵爱卿，你可有办法?”语气中带着焦急、无奈和惶恐。

赵羽飞心想，若是后世，这也叫病吗?两针青霉素下去，立即能让客氏活蹦乱跳。

可这是大明朝，哪来的青霉素啊?只能低声道:“臣不懂医理，怕是帮不上忙了。”

天启皇帝微微叹了口气，眼中那一线希望的火苗也随之熄灭。

其实他当然知道赵羽飞只是个武将，让他上阵杀敌或许可以，让他治病救人，那未免强人所难了。

魏忠贤脸色蜡黄，瞪着面前杨、李两位御医，三角眼中射出极其怨恨的光芒。

客印月对他来说，怕是比对天启皇帝还要重要！

去年，孙承宗集合了七十多名大臣，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倒魏运动”。

魏忠贤当时虽然有些紧张，但仍十分有底气。

他的底气就来自于朱由校的奶妈客氏，现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这位奉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