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日修行

一夜过去。

天色才微微亮,陶眠便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这破晓的第一缕晨光。

按《古练气术》的说法,这初阳之中蕴有先天紫气,对修士和草木都大有裨益,是蕴养药种的最佳时期。

那颗道院给的种子,绝对是他两世为人见过最贞洁的烈女,如今好不容易突破到了养气境初期,他自然要再试上一试。

说起这修行境界,陶眠还是从《寻仙志考》上看来的说法。

练气修士想要筑成仙基,需要闯过三大关,分别是养气境、周天境和转轮境,每一境又分前、中、后期三个大坎,合称练气修士的三境九坎,每一步都堪称天堑。

至于这些境界的门门道道,志考上也语焉不详,《古练气术》上更是一个字也没提到,仿佛一个是前朝的剑,一个是本朝的官。

这泥巴地里捡芝麻的感觉,更加坚定了陶眠考进云琅道院的想法。

毕竟仙道昌盛已久,整个上层建筑恢弘浩荡,又岂是一个在野的小散修能摸索出来的?

陶眠收回心绪,取来药种,大步走出房门。

村野的清新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雨后的院子里,泥泞的水渍随处可见。

他搬来小马扎,盘坐在屋檐下,将药种合于掌心,开始了吐纳运功。

说起来,这《古炼气术》里的运气法门颇为简单。

那本小册子上更是开篇立意,说什么有为般般假,无为处处真。

须得心性无为自在,以漫漫时光把气给养出来,这才是关乎道基的根本。

而且,这法门没有上限,可以一直养下去,故而也叫《天长地久之术》。

陶眠没有别的修行法参照,也不知道该说它粗浅守旧,还是大道至简。

反正他日后的修行进境,应该是老婆婆过马路了。

好在这大半年里,陶眠已经打磨出了一些修行人的心性。

在这小院里入定,也不会觉得如何枯燥,反而能从清风、鸟鸣和轻微的脚步声中,享得一丝自然之趣。

那脚步声是陶眠母亲发出的,往日里他晨起育种时,陶薛氏就会在灶房里做些米粥、馅饼等吃食,然后温在锅里,一个人去村外赶早集。

……

修炼不知时。

陶眠从入定中醒来,还是因为掌心生出了一丝痒感。

那颗种子终于有动静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这黑豆般的小家伙还没有破皮抽芽,但明显更丰盈饱满了,在日光之下,甚至透出泛红的光泽来。

行,今天就这样。

育种和养气修行一样,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陶眠计划着,今天去村里的百药堂走一趟。

他手里这颗种子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破皮抽芽,到时候就得入土培植了。

要知道,一般的土地是养不活灵药种子的,在找不到灵壤的情况下,陶眠就只能按《逢春诀》上给的方子,将几味草药炼成药液来浇灌。

这事儿也只能去百药堂里办,那地方是村里的制药作坊,也是谷穗城里陶公药肆的大后方。

陶眠这个登名在册的药徒,大半年来一心扑在道考上,今日正好过去溜达一圈。

小院外,整个陶公村已经是天光大亮。

时不时还能听到地里的村民们吆喝一嗓子。

陶眠揉了揉肚子,便直接去灶房端出了吃食。

一碗青菜粥,两个肉渣饼,一碟醋溜花生米。

因为养气的原因,他倒也没多饿,但一日三餐的习惯在那,既然修行法里没有指明了让辟谷,他也不想断了这口腹之欲。

陶眠刚在堂屋里吃上两口,突然就心神一动。

【来自张清望的二品愿力值,+125,+82,+75,+18,+10……】

【来自张景的一品愿力值,+39,+13,+12,+2,+1……】

……

呵。

按时间算,庙里那帮人应该已经进村了,没准正和村长他们聊到自己。

陶眠倒是无所谓,反正昨晚的事,他也没想捂着。

早饭过后,陶眠又把光幕召了出来,细细研究了一番。

【愿主:陶眠】

【境界:养气初期】

【分神道身:1】

【许愿珠:1/1】

【信徒:7(可展开)】

【功法:古练气术·二阶(1/100)】

……

从分神道身的字面意思来看,应该说的就是庙里那尊法像。

这玩意后面跟了个数字,难不成……日后还能搞出很多具道身来?

想想,如果能让自己的法像出现在千家万户的供桌上,又或者,让古仙庙跟肯得基一样,占领修仙界的每一处山头,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宏愿呢?

陶眠停止了yy,目光又扫过了许愿珠一栏。

果然,一夜过去,新的许愿珠已经凝结好了。

对于许愿这事,陶眠现在只有一些粗浅的认知,具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完全说不准。

他打算今夜过后,便捋出一个计划来,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好好测试一番。

也只有摸清了这许愿的门道,日后才能考虑收益最大化的问题。

“咦?信徒这里怎么变成了七个?”

陶眠心中瞬间把昨晚的事又过了一遍。

难道是陶冬?

为了确认一下,他直接魂穿到了法像体内,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一圈星点。

果然,在代表张清望的星点旁边,又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半透明光斑,一看就和其他人迥异。

陶冬不至于这么特殊吧?

难道……是那头牛妖?

陶眠背后一紧,可惜的是,他如今修行不够,这些星点在他面前,全都是看得到摸不着。

否则,他应该能探知到更多东西。

“咦?昨夜引燃香火,没想到这法像中竟还有小半残留。”

陶眠食指一勾,那如烟似雾之力瞬间便缠绕过来,比他体内真气可要听话多了。

可惜除了《放光》之外,陶眠也不知能拿它来做什么。

这么一想,神仙院之行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陶眠叹息一声,瞬间魂归本体。

他正要再次召出光幕,可眼皮却突然一跳,目光停留在了食指之上。

“这香火愿力怎么也跟过来了?”

陶眠赶紧尝试了一番,随着他心念引动,那些法像体内的香火愿力,还真就丝丝缕缕地抽调了过来。

这东西虚虚实实,果然和真气的性状相去甚远。

“咦,要是我以香火愿力将真气包裹住,不知道能不能……”

陶眠想到就做,许久过后,一尾米粒大的银鱼,还真就在古仙法像内游走起来。

“居然成了!!!”

虽然整个过程极耗心神,而且会折损不少香火愿力,但他日后施展《放光》,就不用屁颠屁颠地跑去法像跟前,可谓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陶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随后,陶眠又尝试用香火愿力包裹住发丝之类的轻巧物件,结果就跟竹篮打水一般,直接透体而过。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自身的神道修行还不够。

陶眠继续把玩一阵,直到没有新的发现,才将那些香火愿力遣散回去,把心思放回到光幕上。

先前看见张景奉上的愿力值,陶眠心中就有了意动。

昨夜他曾推断,这一品愿力值应该更适用于凡俗修行,比如江湖武学,又或是百家技艺。

这会天色尚早,去百药堂还要过会时间,他正好试上一试。

要知道,道院考核分为两巡。

道考一巡筛查的是天赋根器,决定考生能不能成为道徒。

道考二巡,则是道业之争,具体怎么个争法,听说每一届道考都有不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武学修行是考核的关键。

毕竟,养气境的道徒还使不出什么法术神通,论手段,最多也就和先天高手相当。

陶眠来到卧房,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本封皮染血的《五步解牛刀》。

两年前,他曾到谷穗城中寻访武师,不过只学到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拳脚功夫。

毕竟武师也是手艺人,谁会把吃饭的家伙真教给你?

不过陶眠也无所谓,他本就是为了练好基本功,一番苦修下来,身体同样被打磨得很扎实。

力大,柔韧,轻盈。

虽然做不到飞檐走壁,但翻墙上树却是轻而易举。

搁到上一世,绝对甩顶级的跑酷运动员几条街,又或是,和几个地痞流氓在街头巷尾游战,那绝对是无伤刷野。

至于这本《五步解牛刀》,则是陶眠在谷穗城的药肆干活时,从一名死去的江湖人身上淘来的。

对方翻墙进入药肆小院后,就已经快没气了,身上除了一把染血的短刀外,就只剩下这本刀谱。

可惜的是,这些江湖人舞文弄墨的功夫,实在是有够扑街的,很多遣词造句都说的模棱两可,一招一式也画得跟小鸡啄米一样,搞得陶眠练了很久都不得要领。

来吧,加点走起!

把一阶信徒们的愿力值怼上去!

【武技:五步解牛刀·一阶(1/100)】

【你成为了一名镖师,偶得一门凌厉的刀法,日夜苦练不辍。(30/100)】

【你自觉进境缓慢,日夜修行参悟,但还是不得要领。(40/100)】

……

嗯?怎么加点进度还是这么慢?

陶眠刚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谁知走势马上就异军突起!

【你成为了一名火夫,偶得一门刀法,日日用来剔骨解肉,耍的得心应手。(100/100)】

光幕上,代表《五步解牛刀》的武技一栏,瞬间就突破到了二阶。

【你谋生的商船突遭水匪劫杀,生死关头,你以手中剔骨刀连斩七名悍匪,五步杀一人,具具成白骨,心中顿生彻悟。(75/100)】

【你遭人构陷是水匪内应,后叛入绿林,一路屠杀阻拦的公门中人,刀法日渐纯熟。(99/100)】

眼看着临近突破,加点的画风却再次突变。

【你成为了一名镖师,苦练一门凌厉的刀法多年,却始终不得进寸。(99/100)】

【你成为了一名镖师,苦练一门凌厉的刀法多年,却始终不得进寸。(99/100)】

【你成为了一名镖师,苦练一门凌厉的刀法多年,却始终不得进寸。(99/100)】

……

怎么又卡住了?

这五步解牛刀算不得什么高深武学,总共也就只有三阶。

陶眠看先前突飞猛进的势头,还以为会直接奔着大圆满去呢!

他心里仔细一琢磨,很快便看出了门道来。

这加点修行,本质上是将信徒的一世经历和加点的修行法糅合起来,仿佛是信徒在代替陶眠修行。

所以,这信徒和修行法的契合度,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陶眠记得很清楚,庙里那群人中,刚好就有个胆小的火夫。

显然,这《五步解牛刀》正是落在了他的手上,才真正大放异彩起来!

这么看来,自己日后加点修行,还得对症下药,才能把效果最大化。

要是这样的话……

陶眠看了看桌上的刀谱,这东西烂在手里也没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那个火夫。

这样一来,日后就不愁没有他的愿力值了。

陶眠起身走向屋外,把院子里割草药的短刀拿在手里。

且先耍耍再说!

一时间,刀光掠起寒芒,将剥皮、分筋、剔骨这些再粗浅不过的招式,以极为刁钻的手法,高密度串连到了一起!

陶眠身随刀走,仿佛手中之刀,才是大口吃肉的那个!

小院之中,顿时风声鹤唳,满目肃杀。

嘿!这刀法有点意思,那股狠劲是够味了!

抛开别的不说,陶眠的职业是药师,平日里,不可能把寻常的刀枪剑戟带在身上,也就这割药的短刀取来最顺手。

这么一看,这刀法和他倒是挺配!

陶眠这边刚停下,院落的大门便吱呦一声,被推开一条小缝。

嘿,是赶早集的薛大娘子回来了。

她生怕打扰儿子清修,便蹑手蹑脚地侧身进来。

一转头,见陶眠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自己反倒先笑出了声。

“眠儿,咱们村里昨晚来了一帮外人,听说是从古黎山外来的。”

陶薛氏每次赶早集回来,都会和陶眠说说村里村外的家长里短。

这些年岁月的摧残下,她早已不复陶公村第一俏媳妇的容貌,可年轻时那股活泼的精神劲儿还在。

这不,鬓边还簪了一朵不知从哪摘来的小野花。

“眠儿,原来咱们尺水河的上游,连着什么清白江!那群人是行商的,在江中遭了妖魔,然后才漂到了咱们这里,听着有够吓人的。”

“然后呢?”

“他们这会在村长家住下了,说是再叨扰几日,修养修养。”

“就没了?”

“没了啊。”

陶眠眉头一蹙,看来昨晚庙里的事情,并没有被传开。

这倒是让人纳闷了。

张景一行人见过世面,捂住口风尚且说得过去,陶春和陶眠不对付,不想长他人志气也算有理,可性子跳脱的陶冬和他们看牛的几位叔伯也都守口如瓶,这就显得蹊跷了。

难不成……是因为陶秋儿回来了?

“眠儿,你可没看见,这些外来人出手是真阔绰啊!”

陶薛氏把装满菜的竹篮子放在石桌上,然后凑到陶眠身边比划了两下:

“这么大的碎银子,直接就抛到了村长手里,唉,咱们家怎么就赶不上这种好事情。”

陶眠笑了笑,随口陪着说了几句闲话。

看天色,已经是日上三竿。

也是时候,去东口的百药堂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