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季广之决定即刻出兵的军令直到临出兵一个半时辰前才递到了各总兵帐中,于是在一片骚动之中,昭军出动了。
三路昭军陆续出城后,带着少数扎营的随军民夫辅兵,朝着宁河的方向,钻进了密林之中。
中路季闻之领山东卫,河中卫,其中车营各类士卒一万,骑营六千,其他弩手铳子兵和重装步卒一万两千,外加季闻之自家的数百亲卫,共计三万有余,算是此次出征声势最浩大的一路,走的是往昔踩出来的林中大道。
左路杨凌领兵,秦卢为辅,领一万悍勇边军,沿左侧探明的进军小道前行。
右路季广之亲领两万辽沈卫,对地形更熟悉点,绕着右侧原上小路进军。
李戮玄看着大军逐渐远去的阵型,心里隐隐有股难言的不安。
季闻之昨夜赏了他二两银子,说看他也抬不动扎寨圆木,就让他留在城内了,但季广之说起的那能日行千里的天使还是让李戮玄有些隐隐担心。
毕竟若是真有这等超凡之人介入战争,那么对于战场上任何一方都可能产生巨大影响。听季广之暗中言语,此番仓促出兵,也和那天使传来的宫中催促旨意有关。
超凡之人已经暗中在影响世间局势,怎么现在那监武司一个个都当了哑巴?
还是跟着看看吧,昭军若一溃千里,后面要带着在破虏关附近的两个徒儿走也是让人头疼。反正也要进山寻参,那也哈鲁本部肯定也有,到时候摸进去偷一颗也算。
犹豫片刻,李戮玄化作一道黑影,沿着中路军行军的方向,钻入了密林之中。
果然如他所料,那名神秘的超凡之人根本就没想过还会有其他超凡之人跟来,借着罡气疾行时留下的痕迹一点都没遮掩。
“罡气锋芒毕露,一点都不内敛,看样子所开窍穴不会太多...”李戮玄边追赶边估算着这人的实力。随着这几日监武司那枚纳海丹彻底炼化,他自己体内情况总算是稍微好了一些,但也只是被最后一丝药力勾起的回光返照罢了,等到药力失效,只会继续崩坏。
不过即使是这一丝回光返照,也足够了。
想到这里,李戮玄握紧了手中的剃刀“蚕锋”,蛮族屠戮大小清河城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既然意外有了这种管管凡间事的机会,那错过就未免太可惜了。
零星几片雪花飘落,这场断断续续下了半晌的毛片子大雪,终于结束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一名骑哨子绕过车营,踏着雪直接来到了领着自家亲军的季闻之面前。
季闻之整了整束甲,看着前方变得稀稀疏疏的林子,问道:“还有多久出林?”
“少说也得两天,前面的林子时疏时密,不过大体上是越来越稀疏的,但绵延数百里,往林子深处走很容易失了方向,其他几个兄弟去寻左路军和右路军了。”
“可曾碰到蛮人?”
“没有,莫说蛮兵,就是打猎的蛮子猎户也没见到。”
季闻之心里渐渐紧张起来。
数百里的山岭,一个猎户都难以寻见,蛮族似乎第一次出现有这种号令能力的统帅。
“传我的令,前军车营的弩士执弩上箭登车,一有交战,即刻摆开阵势守着,等中军后军展开压上。”
“是!”骑哨子拍马向着前军飞奔,没过多久,前面的速度慢下来一些,季闻之稍微宽慰几分,总算这两关内总兵还是愿意听自己的令,一开始他想着对方既然是九千岁的人,可能难以指挥,行军途上这两日相处下来,倒也没他想的那么跋扈。
现在只盼能安稳过了这片林子,拔了宁河平安班师。
想着想着,前军忽然停下了,他正要喝问发生了什么,却看到山东卫总兵林预危身前副将急匆匆赶着亲自来了。
“怎么忽然停了?可是车营碰上什么事?”
那副将脸色铁青,说道:“季都统,前面有一堆东西拦住了去路,看着制式像是边军器物,咱不敢打包票,俺家总兵说请您来看看。”
季闻之一惊,交待了自家副将,点了十几名利落亲卫,跟着那山东副将疾驰而去。
等到亲眼见到那一堆东西,他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路中间堆着近百支折断了的长铳和几十具骑甲,几十杆长柄带刺铁瓜锤横七竖八插在四周,连装火药的囊子都被塞到了铳管子里。长铳和精铁骑甲还有长柄铁瓜刺锤,都是边军才有的东西,而且是宣府骑兵的顶级配置,往往几百骑全装宣府铁骑,就能追的草原蛮族一个小部落散了种。
“左路军出事了,宣府铁骑是杨凌的命根子,折损一人他都要心疼,如今这么多正儿八经的铁骑装束,只怕左路军已经被打散了。”
林预危让车营先行展开,围住了这一堆甲胄器具,这才骑着马走到翻捡那堆东西的季闻之面前:“季都统,左路军一万老边军无论如何不该败的这么快,这是否只是蛮子之前与宣府军交战时积攒的物件,此刻拿出了哄骗咱们,败咱们的军心?”
季闻之递给他一杆长铳:“你闻闻,还有残存的硝味儿,血迹可以造假,放了的铳子没法说谎。”
“若是左路军真溃败了,为何不见有烟花放起?”
季闻之摇了摇头:“先前那么大的雪,就算是放了求援的烟花,我们也是看不见的,我们都看不见,更何况在另一侧的右军?”
“...那该怎么办?”
“车营展开,把人都围进来,放求援,急唤右路军前来!”
上百辆车营大车缓缓散开,将大多数人都围在了路上,随后大车展开,赫然是一段移动的木城墙,民夫和辅兵已经开始组建拒马跟木栅栏放在大车之间,之前赶路的疲惫此刻都变成了对未知的恐惧。
辅兵们刚刚放下第一轮拒马,木栅栏还没全部组建完整,四周林中响起了怪异的捕猎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