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客栈惊变(感谢墨竹挽清秋,一袭红衣尽风华,df龙)

楚翔策马前行数里,暮色之中,逐渐现出了一座客栈。

青砖垒砌的外墙被风沙打磨得发亮,檐下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可辨。

客栈门前的拴马桩磨得油亮,上面还缠着半截磨损的缰绳。

东侧的露天灶台里,未燃尽的柴炭尚有余温,铁锅上沾着凝固的羊油,散发着淡淡的膻味。

后院传来活鸡扑腾的声音,还有伙计喂牲口时的吆喝。

斑驳的土墙上,密密麻麻刻着各商队的标记。

最新的一道刻痕还很清晰,旁边用炭笔写着“永昌商号,六月十一”——正是三日前。

门廊下堆着十几个酒坛,封泥上的“敦煌赵记”红戳鲜艳如新。

楚翔轻勒缰绳,龙马在沙丘上踏出略显凌乱的蹄印。

远处土墙围着的院落挑着“云来客栈”的褪色酒旗,正是前些日子在冀县城中听商旅们提起的歇脚处。

她眼前浮现出刚才所见的惨状,难道屠戮商队的凶手,就在这客栈之中?

她四下打量,这客栈背靠一处天然水洼,水质虽然浑浊,但确实能解人畜之渴。

西侧的马厩里堆着新鲜的苜蓿草料,几匹骆驼正在安静地反刍。

更远处,一条若隐若现的车辙通向北方,那正是通往玉门关的商道。

她侧头看去,旁边的晾衣绳上,晾晒着几件粗布衣裳,其中一件小儿的肚兜还在滴水。

柜台后的算盘珠子油光发亮,账本上墨迹未干。这些琐碎的日常痕迹,都在证明着此地的真实。

她翻身下马时,店小二已经满脸堆笑地迎出来:“姑娘可是要打尖?咱们这儿刚宰了肥羊,面片子汤正热乎着呢!”

那口带着陇西口音的话语,听起来格外真切。

乍见此景,楚翔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幻境,是刚才所见的商队惨状,还是眼前的人间烟火。

她没有将龙马交给小二,而是拍了拍它的脖颈,让它在店门口等候,自己则走进了客栈。

这客栈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零零散散地坐了十几个人。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面忙活着,看到楚翔进来,连忙招呼。

“客官快坐,小店这里有上好的酒水,要是住店,也有干净的客房,保管满意。”

楚翔略一踌躇,择了张僻静的方桌落座,目光如电般扫过厅堂。

客栈内食客三三两两,皆是寻常商旅行人,并无什么扎眼人物。

正思忖间,忽见那小二慌慌张张自外奔入,一进门便不住拍打衣衫。

楚翔眼尖,瞧见他衣襟上竟趴着几只青头大蝇,个个有黄豆大小,在灯下泛着诡异的青光,不由眉心微蹙。

掌柜的见状,慌忙掷下手中笔,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一边挥袖驱赶,一边压低嗓子呵斥。

“客人们正用膳,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店小二哭丧着脸辩解:“掌柜的明鉴,您平日的教诲小的哪敢忘记?只是方才去后院照料那几位贵客的骆驼,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黑压压一片苍蝇,直往身上扑……”

话音未落,邻桌几位食客已纷纷皱眉掩鼻。

小二见状,连忙噤声,只余那几只青蝇仍在衣褶间嗡嗡作响,在灯火映照下投出细长的阴影。

楚翔眉头一皱,正欲细问,忽觉一股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与方才那血腥现场如出一辙。

她心头警兆大作,指尖已悄然按上剑柄。

就在此时,随小二飞入的几只青蝇四散开来。

其中一只振翅落在窗边食客发间,那人毫无所觉,犹自大快朵颐。

忽然间,他浑身剧震,碗筷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弹起,又重重栽倒。

抽搐间七窍渗出黑血,转眼便没了气息。

“死,死人了!”

小二跌坐在地,面如土色。

客栈内顿时炸开了锅,食客们推搡着涌向门口,一时间碰翻了不知多少桌椅板凳。

掌柜的呆若木鸡,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一只青蝇忽地窜入他大张的口中,但见他喉头滚动,脸色由白转青,双手扼住脖颈嗬嗬作响,轰然倒地时,整张脸已泛起诡异的青黑色。

楚翔眸光一凝,身形如燕掠至门前,砰地一声将店门重重合上。

门闩落下的脆响在混乱中格外刺耳,她反手按剑而立:“诸位且住!”

店内早已乱作一锅沸粥一般。

有人掀翻桌椅夺路而逃,有人抱着头缩在墙角发抖。

还有三五个壮汉赤红着眼冲来,眼看就要将她淹没。

“着!”

楚翔抄起案上竹箸筒,沧溟气贯注其中,十数根竹箸破空激射,将飞舞的毒蝇尽数钉在梁柱之上,墨绿色的汁液顺着木纹缓缓渗开。

“止步!”

这一声清叱中暗含九川归流诀中的静心法门,声浪如冷水泼面。

众人身形骤僵,眼中血色渐褪。

有个莽汉收势不及撞上前来,被她剑鞘轻轻一点,顿时跌坐在地。

“刚才你们也听到了,门外有大批蝇群。”

她以剑尖挑起掌柜青黑的尸首。

“被那苍蝇碰到是何下场,就在眼前,你们若是哪个要出去,我也不拦着,只是别连累了其他人。”

话音未落,窗外便传来密集的嗡嗡声,仿佛有千万只翅膀在拍打窗棂。

堂中霎时死寂。众人面面相觑,后背俱是沁出冷汗。

方才若真夺门而出,此刻怕已化作地上那具青黑尸首一般。

有人捂着嘴干呕,有人瘫坐在地喃喃诵经,更多人死死盯着紧闭的门窗,仿佛那薄薄木板外蛰伏着整个幽冥。

随着毒蝇悉数毙命,紧绷的气氛稍缓。

她忽觉袖口微沉,原是那店小二正拽着她衣角发抖,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咚咚声。

“你……”

她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此刻离得近了才惊觉,这人根本没有了呼吸。

她一把抓住小二的手臂,沧溟气在他经脉中疾走了一圈,不由得吃了一惊。

小二的经脉中,没有半分活人气息,这根本就是具会说话,会行走的尸骸!

可那转动的眼珠与颤抖的嘴唇,却又鲜活如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