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深知他，绝不会回来

秋夜，不断有蜀汉斥候的身影在秦岭山道间穿梭。

几名斥候在一处山峦脚下驻足，这是一个山洞，他们拿出信物自证身份，再三验证过后，方才得以进入其中。

“——报，曹爽尽起长安五万大军驰援陈仓…”

“——报，郭淮提议驻守子午谷，被曹爽押入大牢。”

“——报，魏延将军在陈仓处筑鹿角，挖沟渠，严阵以待。”

“——报，如今长安城内十分的空虚，驻守的唯有何宴与两千部众。”

一条条军情如同雨后春笋般报送到这山洞里。

月余的休整，诸葛亮的身体更康健了许多，他耐心的听过每一条军情，但都不立刻回应，而是细细的在心头盘旋、冥想、分析！

大军团作战——

在蜀中，最擅长这个的是先帝的谋主法正法孝直。

他厉害的地方在于，各处军团的调派就如同能印在他的脑子里，不假思索，立刻决策，夺得先机。

而自打他病逝后，蜀军便罕有与魏军在动辄数十万人的“大军团”作战中占得压倒性优势。

而区别于法正，诸葛亮的任何一条部署，都需要反复推导，将所有的后果极可能性事先做出预判。

慢，是慢了点儿！

但为了“稳”，也只能如此。

好在，他如今在暗，有的是时间去运筹帷幄，战略调整与布局。

“——报，魏将孙礼擅带亲兵巡查子午谷口，约有五百人…”

又一条军情报出。

恰恰这条，是诸葛亮一直迫切期待的。

总算是等到子午谷内的情形了——

意料之中，又是情理之外的是…孙礼和五百亲兵在那里。

“看来，还是司马懿调教出来的这些边陲守将更有经验，不过…也止于此了，郭淮、孙礼都是司马懿的将，曹爽信不过…他也只能带亲兵五百人！”

诸葛亮幽幽的感叹一番，就像是如释重负。

一旁的姜维却是露出愁容，“五百魏兵倒是成不了气候，也设不了埋伏，可是…怕就怕他们觉察到丞相的计策，立刻返回长安提醒，若如此…”

“无需担忧！”诸葛亮笑着打断了姜维的话，“伯约多虑了，你高看了魏军，也小看了王平与他的賨人队伍，论对这山道的熟悉，没有人比得过这些賨人，论山地行军，则没有人比得过无当飞军…”

“丞相的意思是…”姜维微微一怔。

诸葛亮则是继续解释，也像是刻意的教导他这个最得意的弟子，“伯约可记得？官渡之战前有一场云长延津斩颜良的战役，那时的曹操派云长带兵驰援延津，伯约觉得…袁绍几十万人？他布下的眼线与斥候、探马，就没有一个发现云长么？”

“有，自然是有的…噢，我懂了！”经过诸葛亮的提醒，姜维恍然大悟，“丞相的意思是，眼线与探马骑的是马，关将军骑的也是马，只要关将军大军行的够快，快过那些探马，情报就无法第一时间送过去…同理，在子午谷奇袭的无当飞军也一样…只要他们快过孙礼和他的亲兵，那么…”

“又何止是快过呢？”诸葛亮笑了。

因为在他的反复推演里，无当飞军的战力远不止于此。

在他看来，孙礼…这个司马懿调教出的边陲重将，还有他的五百亲兵，决计是走不出这子午谷了——

心念于此，诸葛亮抬起头，他幽幽的又补上一句。

“可有司马懿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传来。”姜维如实回答，“丞相是担心这司马懿会回来救长安…”

姜维的猜测让诸葛亮缓缓起身，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缓缓前行，行至一处石壁前。

他看着那石壁夹缝中…掩藏着的涓涓细水。

也直到这时，他方才言道。

“我深知他，他绝不会回来——”

…

…

吃的真饱啊——

很难想象，就是这条让曹真无比艰难前行、饥肠辘辘，最终不惜铩羽撤离，乃至于后续重病不起的子午谷。

如今，在王平与一干賨人的行军过程中，竟是无比轻松与惬意。

粮食都是木牛流马提前运来的，就埋伏在标记点的地下。

一边行军一边挖，挖出来就能吃。

当然，会有些不卫生，还会有些蛇虫叮咬，还会遇到猛兽。

但这不重要，无当飞军都是賨人…从小生活在这山里头，一个个皮肤黝黑，身体结实的很，只要是吃不死人的，都能让他们变得更强大。

“报——”

“前方发现有一支小股魏军在谷中巡逻，约有五百人。”

随着一条消息的报送，原本正在干饭的一干賨人立刻就提起精神来了。

倒不是紧张，而是…

“你说多少人来着？”

无当飞军的统领王平感觉自己听错了，他把耳朵竖起，想要听得更真切些。

“五百！数过了，就五百！”

再度听得这个数字…

“哈哈哈哈…”顿时，整个无当飞军所有賨人都笑了。

尽管刻意遮掩，不让笑声发出…

可实在是忍不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持续了一会儿，“咳咳…”王平用一声轻咳让所有人噤声，他则是站在石块上开始讲话，也或者说，是做最后的动员。

“兄弟们，这曹爽是看不起我们哪…”

就这么一句话，无当飞军中，所有賨人的脸色悉数一凝…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然曹魏派出个两、三万人，埋伏山谷，或是在谷口筑营，那借助地利…王平与手下五千賨人还真不好突破。

可是…五百人！

这属于啥？

防范了又没有完全防范——

驻守了又有点瞧不起人——

而这迅速让每个好勇斗狠的賨人愤怒了起来…

“咳咳…”

王平再度发出一声轻咳，脸上的横肉一抖，露出了狰狞之色，“我原本就是一个山里的汉子，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搞到吃的，怎么狩到猎物，因为一口井都会给隔壁部落打的头破血流！妻儿老小…饿一顿饱一顿那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自打我们投效先帝，自打我们追随诸葛丞相后，咱们还挨过一顿饿么？咱们可还为一口水大打出手？咱们的妻儿老小现在的生活又如何？丞相待我们如何，我想大家都看得在眼里！感激在心里头！”

“当初，听闻丞相病逝，我的心都要死了，可现在…得知丞相是设计诈死，我的心立刻就燃起来了！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那长安城下，把咱们丞相那‘克复中原’的大旗给立在城头！”

“好了，多的我就不说了，出征前…丞相就许诺给我们，割下敌人的右耳，一个赏田亩，五个直接封官，十个算军功一件！如今这第一战，咱们的前方，这子午谷口只有五百个耳朵，可咱们足足有五千人！”

“呵呵，谁能分到田，封到官，吃到肉，谁能让家儿老小过上更好的日子，那可就都各凭本事了——”

“但有一条，五百魏寇，一个也不能让他们从这子午谷逃出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