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大井码头静得可怕。
欧阳弱站在生锈的集装箱顶，潮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下方二十三个身影安静地等待着——这些人都是松本健一从黑道残党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狠角色，每个人手上至少背着两条人命。
他对腕表轻轻敲击三下，远处立即闪出两短一长的灯光信号。
“找到货了。“林雪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7号仓西南角，但情况不对劲...守卫太少了。“
欧阳弱眯起眼睛。这确实可疑。按照林家账簿上的记录，这批从东南亚运来的“医疗设备“价值超过二十亿日元，不该只有三两个懒散的保安。
松本健一顺着消防梯爬上来，左臂还缠着绷带。“欧阳先生，兄弟们都准备好了。“他递过一台平板电脑，“这是仓库内部结构图，红色标记是已知的监控位置。“
屏幕上，7号仓库被分割成三个区域。最里侧的房间被标注着“冷冻库“三个字，这正是账簿上提到的特殊货品存放处。
“让你的人按计划行动。“欧阳弱将平板还回去，“但告诉他们，看到蓝色标志的集装箱绝对不能碰。“
松本欲言又止，还是点了点头。自从妹妹惨死的真相被揭露后，这个曾经骄傲的黑道打手变得异常沉默寡言。
欧阳弱轻盈地从集装箱跃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七年来日复一日的逃亡生活让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维持在最佳状态。转过两个堆满空货柜的窄道后，他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林雪。
“有蹊跷。“林雪拽着他躲进监控死角，从怀里掏出手机，“我黑进了港务局系统，这批货三天前就...等等！“
她突然死死盯着屏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欧阳弱扫了一眼，呼吸随之一滞——那是一张集装箱解封记录的照片，画面角落闪过一个模糊的侧影。尽管戴着口罩和棒球帽，但他绝不会认错那双眼睛。
“母亲...“
照片显示时间是48小时前，这意味着她很可能还在港口附近。
“冷冻库里的东西...“林雪的手指在轻微发抖，“欧阳，我父亲的账本上有批注，说这些'样本'必须在零下80度保存...“
一声突兀的金属撞击声打断了她。
两人同时转头——声音来自7号仓后方的员工通道。欧阳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靠近声源处。透过门缝，他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推着一个大型金属箱往装卸区移动。
“动作快点！“年长些的压低声音呵斥，“总部要求天亮前必须转移完成！“
年轻的那个擦着汗：“可是教授，这些样本还不够稳定...“
欧阳弱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称呼——
七年前母亲失踪当晚，电话里对方也是这么称呼她的。
他猛地拽开铁门，在两个研究人员惊骇的目光中冲了进去。年轻的那个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年长的则下意识把手伸向白大褂内侧——
“砰！“
消音手枪的闷响过后，年长研究员的膝盖爆出一团血花。林雪从阴影中现身，枪口还冒着淡淡青烟。
“样本在哪？“欧阳弱掐住年轻研究员的脖子，“冷冻库里还有什么？“
“我、我不知道...“对方双腿乱蹬，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们只是负责转运...“
松本的怒吼声突然从仓库正门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打斗声。计划中这场佯攻提前了五分钟。
“信号被屏蔽了。“林雪快速检查手机，“有人切断了...“
金属箱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欧阳弱本能地扑倒林雪，几乎在同一时刻，箱体侧面弹出三个细小的发射口。三枚钢针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后方的墙壁。
“麻醉针...“林雪盯着针尾的橙色标记，“军用级别...“
远处的打斗声突然变得激烈，还夹杂着几声枪响。欧阳弱一脚踹翻金属箱，露出底部的电子面板——倒计时显示01:23。
不是炸弹。箱体侧面的生物危害标志说明了一切。
“走！“他拽起林雪冲向紧急出口，“是生化泄漏装置！“
后巷里停着一辆没熄火的面包车，驾驶座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欧阳弱跳上驾驶座，林雪刚关上车门，他就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7号仓库的屋顶正冒出诡异的淡绿色烟雾。
“那不是什么医疗设备...“林雪紧攥着安全带，“父亲在走私生化武器...“
欧阳弱没有回答。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是因为死里逃生，而是那张照片里母亲的眼神——她在看着镜头，也就是说，她知道会被拍下来。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母亲主动给他留下线索。
车辆拐入高速公路时，林雪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没有号码显示，只有短短一行字：
“72号公路，23公里处。单独来。“
发送时间显示是五秒钟前，而此时他们的车正行驶在72号公路上。里程表显示：22.8公里。
欧阳弱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在沥青路面擦出刺耳的尖啸，面包车打着横停在路中央。冷汗顺着他的脊椎滑下——对方不仅能精确定位他们的车辆，还能预判到达时间。
最可怕的是...那个人知道他看到照片后一定会来。
林雪已经掏出了枪，警惕地扫视四周。“不可能。“她检查着手机，“这周围三公里内没有任何信号塔...“
欧阳弱突然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路边的灌木丛里躺着一个军用级别的信号发射器，指示灯还在规律闪烁。而就在旁边的树干上，用匕首钉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这是他家唯一一张全家福的残片，母亲的部分被精确地裁剪掉了。照片背面是母亲清秀的字迹：
“6-21-4-13“
林雪追上来时，欧阳弱已经把这串数字默念了十几遍。不是经纬度，不是日期...他突然想起了母亲教他玩的字谜游戏。
6-21-4-13。
F-U-D-M。
“福岛第一...“他轻声念出这个地名，整个人如坠冰窟。七年前那场灾难后，那片区域至今仍是禁区。
“欧阳？“林雪紧张地触碰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风雨欲来的空气中，欧阳弱攥紧了照片残片。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不是被囚禁，她是自愿回到那个地狱去的。
而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不惜动用黑道网络走私的“样本“，很可能就来自那片废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