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腓特烈斜线

在宁军和法军三个连,三百多名猎兵的打击下,英印军那些佩剑,上穿及膝外套,下搭紧身马裤的白人军官伤亡惨重。

他们穿着最显眼的服饰,又站在军阵外指挥变阵,自然成了最优先射击目标。

不一会儿,英印军就受不了了,几十名军官的阵亡外加被“误伤”的几十名士兵,给正在换阵型的英印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英印军的指挥官果断下令,命令分出了一个营前去驱赶猎兵。

此时的英国不光军衔混乱,陆军军制也很混乱,主要战术单位是营,团属于根据作战需求临时编制的单位或者常设的空架子行政管理单位。

与宁军的小编制营不同,英军的一个营额定兵力为400人至1200人,下辖4至6个连队,每个连队人数100人至200人不等。

在以营为单位执行队形变换和射击时,英军会将队形分成几等份,通常情况下会分成8个、10个、12个单位。

这些单位在英军和法军中称作“分连”,普鲁士和俄国则称作“排”。

英军派出的这个营有800人,是猎兵人数的两倍还有多。

他们动作迅速的分成了10个分连,80人一队从不同方向包抄抵近猎兵。

一旦靠近了猎兵,这些分连就会分作三个横队。

第一排横队率先开火,然后停下原地装填火枪;

第二排横队越过第一排前进开火,然后原地装弹;

第三排又越过第一排、第二排,来到最前面开火,打完开始装弹。

这时候,原本的第一排横队也装填完弹药了,立马接力来到最前方射击。

依次循环往复。

这种排枪加滚动前进的战术,火力绵长,几乎就没停歇过,瞬间遏制住了猎兵的攻势。

同时,不断滚动前进的英军还在一步步缩小包围圈,猎兵的转圜空间越变越小。

莫守柚藏身的这块半人高的石头被打得石屑横飞,如果不是他提前选了一个好地方,可能已经被凶猛的排枪射击打成窟窿眼了。

“连长,撤吧,英军火力太猛了。”

听到伍长的劝告,莫守柚看了一眼四周,发现穿蓝白军服的法军已经开始撤了,只有身穿绿色箭袖军服的宁军猎兵还在抵抗。

莫守柚连忙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口哨,听到命令的宁军猎兵终于开始后撤。

不过他们没有像法军那样一窝蜂的往后跑,而是交替射击掩护。

这些出身山民的宁军猎兵身手矫健,纪律严明,在付出十几人牺牲后,终于撤进了后方的椰树林。

英国人没有歼灭这股猎兵,但把猎兵驱走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因此没有冒险进入树林。

正当他们准备返回交差的时候,见到一列列法军线列步兵钻出了这片树林。

见敌军势众,英军匆匆打空了枪里的铅弹就撤退了。

没有了猎兵骚扰,英军主力已经排出了横队,从侧面抵近正在与正面英军交战的迈索尔军队。

只开火一轮,就打得迈索尔军匆匆变为纵队的右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这伙人正准备发起刺刀冲锋,与正面友军一起合围迈索尔军,便发现法军抵达战场了,只能匆匆放弃合围,毕竟他们也怕法国人从他们屁股后面来一下狠的。

法军排出了一个很怪的阵型。

大军开出树林后,并没有列出三条与英军平行的线列阵,而是一条斜向的线列阵。

与英军右翼最先接火的是法军的左翼,同样是三排横队对三排横队,人数也大致相等,都是一千人。

而颇为让英军刮目相看的是这批法军在六十码(55米)的距离吃了一顿排枪,倒下了足足上百人后,愣是没有任何慌乱,继续麻木的前进。

在三十码(27米)的距离,如雷霆一般奏响的火枪齐射再次放倒近两百名法军。

伤亡已经达到三成的法军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前进了几步,直到距离英军不足20米的时候,这些满身杀气的法军士兵放平了火枪。

没等法军开火,英印军就被七百余支对准脑门的火枪吓得两股战战,部分人更是直接扔下了火枪,转身逃跑。

“砰砰砰~”

法军打响了手里的火枪,如同震耳欲聋的炮响,英印军不管是原地装填的,还是转身逃跑的,全部被击倒。

“亚伯拉罕平原战役!”

站在树林边,没有太靠近战场的阮仲华突然感叹道。

“总镇,这是什么战役?”

站在阮仲华身后的两名卫兵其中之一问道。

“一场令法军蒙羞的战役。”

阮仲华没有给卫兵解释太多,但他知道法军是在复仇。

二十三年前的这场决定加拿大殖民地归属权的战役,法军在短短三十分钟内就耻辱无比的失败了。

因为法军距敌180米外就开始开火,之后每前进十二三米就向英军发射一次排枪。

而英军这边则不动如山,任凭法军滥射。

因为英军指挥官沃尔夫在会战开始时,已经明确地训示下面的各级指挥官——“必须等到法军进入30码(27米)之内,才可以命令射击,违者军法处置!”

沃尔夫在开战之初就被法军火炮擦伤了手臂,简单包扎之后,就重新上马指挥。

他的这种英勇行为鼓舞了英军士气,使得英军愣是被法军“从180米外打到30米外”,吃了不下十顿排枪,死伤将近四分之一,还是屹立不动。

最后,英军在20码的距离上实施了第一轮排枪还击,当场把法国人打懵了。

不过法国人也还表现不错,没有一轮排枪就溃败,而是又吃了英军两轮排枪才在苏格兰风笛吹响后的刺刀冲锋中落败。

此役,英军指挥官沃尔夫也不幸身亡,临死前在听到法军已经溃散后,留下了一句名言——感谢上帝,我可以平静地死了。

这么近距离的排枪射击,放眼前后近两百年的线列步兵战争史也属于凤毛麟角,远远不是战争常态,因此为后人所追捧。

但对法国人来说,那是绝对的耻辱。

阮仲华没想到法国人这么有血性,随即便看到七百名法国兵犹如猛虎下山一般用刺刀冲锋杀穿了英军的右翼。

而另一边,英军的中军才刚刚与法国的中军交上火,至于英军的左翼和法军的右翼,还隔着一两百米的距离,正处于开火前的准备阶段。

但两军注定是交不上火了,左翼法军在杀穿英军右翼后,没有去追赶那些逃散的敌人,而是绕到侧后方杀向了英国人的中军,英国人阵型顿时大乱。

法国人的中军也趁势发起了刺刀冲锋。

两面包抄之下,英国人即使有兵力优势,但也抵不住法军的猛烈攻势。

而英军左翼和中军的溃散也引发了右翼士兵的逃亡。

英军,全军大溃。

“腓特烈斜线!罗斯巴赫战役!”

阮仲华拍手叫好道。

“总镇,这也是令法军蒙羞的战役吗?”另一名卫兵捧哏道。

阮仲华哈哈大笑,谈兴大发的他也不再沉默,而是为两名卫兵介绍道:“当然啦,你们看,法军把一千名精锐士兵全部集中于左翼,以快步接敌;

中军一千名士兵和右翼七百名士兵则以慢步接敌。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两名卫兵连连摇头。

“这就是斜线战术的精髓,集中数量和质量优势的重兵迅速击溃敌军一翼,而本方弱势的中军和另外一翼则因为摆的是斜线阵,距敌较远,可以吸引和牵制敌军重兵。

普鲁士的腓特烈国王正是在二十五年前使用这一招,以22000人击败了法国、神罗联军41000人。

普军伤亡不过600人,毙俘联军8000人。”

两名卫兵听了也是心驰神往,纷纷感慨道:“如卫霍再生,欧洲也有名将啊!”

“欧洲当然有名将了,只不过他们的名将也是一场场战役锻炼出来的。”

说到这,阮仲华语气有些落寞,说到底,欧洲人也是沾了处于战国时代的光,每隔几年就是一场数万人的线列步兵会战。

而大宁在南洋,却是难逢一敌,收拾个把土著暴动,出动一两个团都算是看得起那群猴子了。

自吕宋和爪哇岛收复后,宁军就没怎么打过师旅级战役,连编制都撤销了。

当阮仲华在那为大宁海军步兵和陆军兄弟感到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时候,战场也出现了新的变化。

英军那个击退猎兵的步兵营因为后撤重新整队的原因,幸运的没有被法军顺势击垮,而是从后方顶了上来,掩护己方军队撤退。

但法军有两千多人,在英军主力溃败的当下,一个800人的步兵营也扭转不了局势,在看到法军开始整队后,这个步兵营见好就收,十分明智的选择撤退了。

而这四千人的溃败和撤退,也影响了与迈索尔人在正面展开对射的那支英军的军心。

原本他们跟迈索尔人打得就很艰苦,友军都败了,那还打什么,纷纷选择后撤。

阮仲华站在树林边,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英军仓皇逃窜,而法迈联军挺着刺刀在后面穷追不舍,连藏身在壕沟里的迈索尔士兵都爬了出来,一起参与追击。

棱堡上的帕克三世目眦欲裂,整整八千名英印军,在有炮火的支援下,愣是被人数更少,兵力还更分散的法迈联军像撵兔子一样追着满地跑。

一些慌不择路的英印军还往棱堡城门口跑,企图叫友军开门,但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开门。

法迈联军一路追杀英印军,很多落在后面的士兵体力不支,渐渐跑不动了,直接就丢掉枪支举起了双手,唯有一些腿脚快的士兵成功逃出生天,一路跑出了帕雷尔岛,通过长堤跑去了南边的马扎贡岛。

法迈联军也没有再追了,因为封锁长堤的炮台发炮了,密集如雨点的霰弹顿时将追上长堤的士兵扫倒一大片。

帕雷尔岛的棱堡在看到友军能逃的都逃过长堤后,也开始向附近押解俘虏的法迈联军开火。

这些人根本不在乎被俘虏的印度仆从军的生命,连着一块儿轰。

法军指挥官巴蒂斯特上校和迈索尔将军加齐汗只得有些不甘心的传令收兵。

但在走之前,他们派士兵运来炸药,顶着敌军的炮火将石堤炸塌了,然后才在对岸敌军愤怒、惊恐的眼神下,心满意足的撤离。

回到营地一番盘点,巴蒂斯特和加齐汗既伤心又高兴。

伤心是因为伤亡很大,法军包括猎兵死伤了近六百人,已占到总兵力的两成。

迈索尔人更惨,他们率先接敌,同时还被英军侧击了右翼,全军伤亡上千人。

加上昨夜登陆途中被击沉的登陆艇和上岸打退敌军所付出的伤亡,迈索尔军总的伤亡数字已将近1500人,占到了总兵力的三成。

宁军的猎兵也伤亡了近三十人,几乎占到了出兵的三分之一,但都被两人忽略了,认为不是什么大事。

法迈联军牺牲很大,但战果也是显著的,光是在战场就毙伤敌军一千七百人,还俘虏了两千余名敌军,几乎打掉了八千敌军的一半。

英军损失了这么多人,孟买还拿什么守?

心情大好的两人一番商议,决定继续攻城,要在大军抵达之前彻底攻占帕雷尔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