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路天王

僵硬的面具上看不见裴岁的表情,他用手中的那条哭丧棒挥洒着最纯粹的暴力。

你若向我举刀,我便回敬于你一棍,裴岁在夏夜的暴雨之中贯彻着这种冰冷意志,步步向前。

没有人能够阻挡的了他,只留下泥泞水泊里满地铁片和挣扎不起的人。

裴岁将哭丧棒拎起,横于眼前,棒身之上满是刀剑的细小斫印,摇了摇头,“还是祭炼的不够。”

“快去请路天王!”

中年人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白纸扇都抖掉了,尖着嗓子对着年轻人喊道:“快去!”

二人赶忙向着里屋堂口逃窜而去,裴岁胸口吊着的那枚铜钱正在发热,既然同路,便由着他们做向导。

穿过空荡荡的赌坊堂口,眼前是一座营建极其华丽的屋子,屋内点满了蜡烛,光线透过纸窗都能在雨幕中照亮屋前的地面。

屋门缓缓打开,满堂的高烛光焰,让裴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巨汉,背朝着屋门盘膝而坐,古铜色的宽背之上,竟然刺了一副披甲执剑、威武伟岸的天王像!

随着后背肌肉的耸动,天王像怒目闪烁,须发悉张,像是活了一样,怒视裴岁。

巨汉身后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之上焚着上好檀香,供奉着瓜果乳糜,包括之前逃窜的叔侄二人在内的一干人等,皆对着天王像躬身跪拜,作供养之状!

原来此人便是绰号“路天王”的路通!

似现在才察觉到裴岁的来临,路通从地上缓缓站起,身量足有两米二的高度,如一座山从地面挺拔而出,压迫感十足。

路通转过身来,冷漠的俯视着裴岁,“既见天王,为何不拜?”

“你为何不在手上多刺一句‘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罗王’呢?”

裴岁讥讽道:“你这种人从古至今都是扫黑除恶的对象啊,官府居然留你到现在,还自称天王,可见吏治败坏。”

路通勃然大怒,一身可怕的血气冲天而起,在雨中蒸发出一阵白雾。

高大的身躯一晃,下一瞬间就出现在裴岁的面前,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硕大如岩的拳头裹着凌冽气流便向着裴岁的胸膛狠狠一锤!

奔马武夫!

没时间去想为何一家开在贫民窟的赌坊舍得请奔马武夫来镇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裴岁张开左手,向着对方如炮弹般的拳头一挡。

一圈无形的气流从交击中炸裂,轰的一声,裴岁倒飞而出,狠狠砸在院墙之上。

路通并没有乘胜追击,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刚刚出拳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打中了对方,却好像打在了空处,一拳气力狂泻。

此人的武学好生奇怪!

裴岁从院墙上跌落,抬起左手一看,手掌已是红肿不堪。

就算用了小壶天的神通,路通那一拳外溢的劲道还是让他受到了伤害。

“只要你把刚才的这门功夫交给我,我留你一命。”

路通盯着裴岁道,很明显他是起了贪心。

裴岁轻吐了一口气,左手虚空一抓,就往嘴中送入了两枚养元丹,丹药苦涩清香,入喉便化,丹田真气渐渐充盈。

说时迟那时快,“清心”、“大力”加持,又是两张纸马贴于双脚。

状态微微恢复,裴岁便将手中绽放出幽幽黑光的哭丧棒往空中一扔。

右手一握,他又从虚空中拔出一柄雪亮无痕的长刀,向着路通急速攻去。

“你竟然不是武夫!”

路通见那哭丧棒在空中灵动飞舞,终于惊讶出声。

但也只是惊讶而已,谁不知道正面厮杀,低境界的武夫是把仙客压着打,何况他是奔马境,而裴岁只是炼气!

裴岁不语,只是强攻!

……

暴雨如注,将整座杭城笼罩在迷蒙水汽之中。

在杭城最负盛名的西湖边,有一排高墙大院,沉重严肃的建筑风格与这一片青绿山水格格不入。

于是一些关于此地的恐怖流言便流传开来,有说这是专门囚禁高官的死牢,有说这里镇压着前朝余孽,将其日夜折磨,久而久之,人们就将此处从西湖遗忘了。

可是大乾的皇帝知道,杭城的一小撮人知道,这里有名字,叫粘杆处。

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静静的立在檐廊之下,看着庭院中那只被暴雨浇的瑟瑟发抖,还在四处逃窜的老鼠。

每当老鼠想要躲进檐廊之下,中年人食指就会微微一弹,激出无形的气劲,将老鼠弹回到雨中去。

好像这个游戏很有意思,他玩的很认真。

一个穿着黑色雨披的人从檐廊尽头的洞门处走了进来,恭敬的对中年人叩拜,道:

“禀大人,白莲教与福临会已经交手了。”

“白莲教来了多少人?”中年人还在盯着那只老鼠,淡淡开口。

“据前线汇报,道箓境两人,为白莲教怜生坛的正副坛主,开窍境三人,奔马境两人,其余弟子若干。”

“府衙有没有动静?”

“臬台的李泰李大人好像坐不住了,其他人暂时无异样。”

“哦。”

中年人轻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挥了挥手让手下离去。

啪——

指尖劲气一弹,那可怜的老鼠就破碎成了一滩肉泥,在大雨淋漓之下,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游戏他有些玩腻了。

……

“你还有什么手段?”

裴岁半跪在破碎的砖石地面之上,面具已经消失不见,雨水直接拍打在苍白的脸上。

手中长刀只剩下一个刀把,一片片烧的只剩下细长马腿形状的纸片在脚边的水泊中漂浮着,哭丧棒断成了长短两截,掉在不远处。

因为超负荷的使用落霞玄光,全身经脉隐隐作痛,丹田里的玄光种子也缩成了米粒大小,光华黯淡。

而如此惨烈的代价,换来的是路通的体无完肤。

他全身都是被落霞玄光打得焦褐的痕迹,背后的天王像也面目不清,脖颈处更是有一条长长的裂口,皮肉翻卷,这是被裴岁手上的长刀划出来的。

可是奔马境武夫的肉体实在太过变态强横,路通只是比初时更加虚弱了一些,可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上的伤势还在恢复之中!

轰隆隆,天上的雷声越来越大,紫电在云层中穿梭。

裴岁闭目一瞬,再睁眼,目中精光大放。

“我还有——”

他将左手抬起,掌心朝内,立掌于面前,然后口中一吐,心肝脾肺肾五脏五行精气便从肺腑生出,飘出唇齿,在掌心凝结成盘曲玄妙的五色云篆!

“掌心雷!”

“请你开眼!”

裴岁向着路通暴射而出!

路通完全不敢掉以轻心,后背天王像随着肌肉伸缩诡异蠕动,双手结出如金刚杵般的手印,凶厉打出。

“天王加持,金刚伏魔!”

掌印相交的一瞬,天上地下同起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