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动的盛宴，锁定的目标

莱安像一滴水融入溪流般，悄无声息地汇入了星辉大厅流动的人群。他手中那杯香槟成了他最好的道具，让他可以自然地停顿、转身、移动，而不显得突兀。他的步伐不快，姿态也尽量放松，甚至还学着其他宾客的样子，偶尔对着墙上的油画或天花板的水晶灯做出欣赏的表情。

但在那副漫不经心的表象下，他的感官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E级的精神力如同细密的蛛网，以他为中心悄然铺开，捕捉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个细节。他听着——不仅仅是悠扬的乐曲和宾客们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些压低了声音的交谈、侍者们轻微的脚步声、杯盘碰撞的细响，甚至远处卫兵盔甲摩擦的微声。他看着——不仅仅是华丽的服饰和闪耀的珠宝，还有人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眼神的交汇、手势的暗示，以及环境中任何可能不协调的细节。他闻着——空气中混杂的香水、食物、酒液的气味，试图从中分辨出任何异常的、比如他自己制作的那些炼金药剂可能残留的、或者与环境不符的化学气味。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侦探，在繁华的表象下，搜寻着罪恶的蛛丝马迹。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厅中央的魔法时钟指针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距离宴会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如果对方要动手，很可能会选择在宴会进行到中段，宾客们放松警惕、气氛也相对热烈的时候。

他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穿着侍者服饰的人身上。兰开斯特公爵府的侍者训练有素，行动规范，表情管理得当。而刚才他看到的菲利克斯那伙人，虽然也穿着同样的制服，但那种骨子里的局促、紧张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专业侍者不符的眼神交流，都让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莱安不动声色地在人群中穿行，假装寻找着什么人，实则在暗中辨认和记忆那些“伪装者”的面孔和他们主要活动的位置。他发现，除了菲利克斯，至少还有三四个行为举止略显可疑的“侍者”，他们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大厅的几个特定区域徘徊。

一个是靠近通往花园露台的玻璃门附近。那里光线明亮，视野开阔，是不少宾客喜欢去透气的地方，亚瑟刚才似乎也在那边停留过。另一个是靠近乐队演奏台后方的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备用的乐器箱和装饰屏风，可以提供一定的遮挡。还有一个，则是位于大厅主通道旁，靠近一排装饰着繁复雕花的罗马柱的区域。这里人来人往，是通往盥洗室和休息室的必经之路，也是视线的交汇点，按理说不适合做手脚，但正因如此，或许才更具隐蔽性？

莱安一边观察，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可能的сценарии（情景）。栽赃陷害，关键在于“栽赃”二字。必须让目标人物（亚瑟）在“不经意”间接触到那个“赃物”，并且还要有“恰好”在场的目击者。

那么，“赃物”会是什么？原著中语焉不详，只说是与“风之息”有关的信物，但莱安觉得直接用“风之息”本身的可能性不大，风险太高。很可能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但能明确指向亚瑟，并且带有某种特殊标记或能量反应的东西。也许是一枚特殊的徽章？一张带有魔法印记的纸条？甚至是一小块经过处理的、能模拟“风之息”能量波动的材料？

他又将目光投向亚瑟。这位“主角”此刻正被一群热情的贵族小姐包围着，谈笑风生，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偶尔会飘向大厅的某个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在担心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人？

莱安的心弦绷得更紧了。亚瑟的这种状态，让他感觉阴谋发动的时间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近。

他端着酒杯，缓步靠近了那排装饰着雕花的罗马柱区域。这里人流量确实很大，宾客们端着酒杯，三三两两地从柱子旁走过，或驻足交谈。柱子之间摆放着几盆高大的绿植和造型典雅的青铜灯座，灯光柔和，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仔细地扫过柱子的基座、灯座的缝隙、绿植的花盆边缘……任何可能藏匿小物件的地方。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如同触手般，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能量波动，试图捕捉到任何异常。

忽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在靠近通道内侧的一根罗马柱后面，半隐蔽的位置，摆放着一个不算起眼的、深棕色的木质服务推车。这种推车在宴会厅很常见，通常用来放置备用的酒水、餐具或者清理垃圾。但这辆推车……似乎有些奇怪。

它停放的位置，恰好处于一个视线的死角，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而且，上面并没有像其他推车那样堆满东西，只放着几个空酒瓶和一个盖着的银质托盘，托盘下面似乎还压着一块折叠起来的、深色的绒布。更重要的是，莱安注意到，刚才那个行为可疑的“侍者”菲利克斯，在经过这里时，看似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那块绒布的位置，眼神中还闪过一丝紧张。

有问题！

莱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普通的服务推车，很可能就是对方计划中的关键一环！那个“赃物”，很可能就藏在那块绒布下面！

而这个位置……他看了一眼通道的走向，以及亚瑟目前所在的位置。如果亚瑟要离开人群去盥洗室，或者去露台透气，这里是他的必经之路！

时间！地点！物品！似乎都在指向这里！

莱安强压下立刻冲过去掀开绒布的冲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对方肯定有人在暗中盯着这里，他一旦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将自己直接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推车，并且确认（甚至处理掉）那下面东西的机会。

他假装对罗马柱的雕花产生了兴趣，慢慢地靠近，身体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推车的一部分视线。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那块深色绒布下方探去。

没有明显的魔法能量波动。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说明那下面大概率不是什么强大的魔法物品。但这并不能排除是某种带有特殊印记或物理特征的信物。

他的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寻找着可以利用的契机。他看到奥斯瓦尔德正和几个纨绔子弟在不远处高谈阔论，眼神时不时地瞟向这边，显然也在关注着。菲利克斯则假装在附近擦拭着一个银质烛台，实则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推车上。

就在这时，大厅里的音乐骤然变得激昂起来，似乎是某个重要的环节即将开始。宾客们的注意力大多被吸引到了大厅中央。兰开斯特公爵似乎准备要致辞了。

机会！

莱安眼中精光一闪。趁着大部分人注意力被转移的瞬间，他准备行动！

他端着酒杯，装作脚下一个趔跚，身体“不小心”撞向了那辆服务推车！

“砰！”

一声不算太响，但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里依然清晰可闻的碰撞声响起。推车被他撞得晃动了一下，上面放着的空酒瓶摇摇欲坠。

“啊！抱歉！”莱安连忙稳住身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歉意，伸手去扶那些酒瓶。

他的动作看起来是为了防止酒瓶摔碎，但就在他弯腰伸手的一瞬间，他的另一只手，如同闪电般迅速地、极其隐蔽地掀起了那块深色绒布的一角！

他的目光只飞快地扫了一眼——绒布下面，压着一枚小巧的、形状奇特的银色徽章！徽章的样式他从未见过，但上面雕刻着一个扭曲的、类似鹰隼的图案，并且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能量气息！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莱安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用来栽赃的“赃物”！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也看似无意地“拂过”了推车的边缘。没有人注意到，一小团暗褐色的、粘稠的油膏，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从他的指尖滑落，牢牢地、却又极其隐蔽地粘在了推车靠近地面的轮轴和支撑架的连接处。

做完这一切，前后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他迅速直起身，将摇晃的酒瓶扶稳，脸上带着歉意对闻声看过来的菲利克斯（以及其他被轻微响动惊动的人）点了点头：“真不好意思，没站稳。”

菲利克斯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锐利地盯着莱安和那辆推车，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但他看到推车上的东西似乎都还在原位，莱安的表情也确实像是不小心撞到的样子，加上公爵马上要致辞，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只能狠狠地瞪了莱安一眼，低声警告道：“走路小心点！”

“是，是。”莱安连连点头，脸上依旧带着歉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端着酒杯，像是为了避嫌般，迅速离开了那个角落。

转身离开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亚瑟·格兰特似乎结束了与贵族小姐们的交谈，正举步朝着他刚才所在的方向——也就是通往盥洗室和休息室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