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生之风》:怀念同宾先生

周大新

忘了是哪一年与同宾先生相识的,只记得有一次和几个文友一起去了他的家。那是一个收拾得清清爽爽、充满书香味的家,家里到处摆有书、杂志和报纸。那一次拜访时,我才第一次知道,同宾先生早慧,十七岁上中学时就开始发表作品;还知道他特别爱看《文汇报》,很喜欢看《文汇报》副刊上发表的文章。

因为我不常住南阳,故与同宾先生的交往并不多,与他见面,多是在文友们召集的聚会上。同宾与我一样,无甚酒量,每次在酒桌上只喝几杯酒而已。他总是安静地坐在那儿,听朋友们高谈阔论,偶尔发言,也很简短,但他关于某部文学作品、某位作家、某种文学思潮的看法,虽短却很有见地,这一点让我印象深刻。

我和同宾先生一起参加过两次在南阳境内举办的笔会。笔会上,同宾先生会与到会的新老朋友讲散文创作,仍然不是长篇大论,但很有含金量,是他创作的真实体会,我会从他的讲话里获得启发。比如他讲过:我碰到的都是小事件、小场面、小情景、小小的喜怒哀乐,但这些小会反映出大。我觉得这话讲得特别好。一次笔会,我忘了带安定片,我对失眠有一种恐惧:如果随身带了安定片,我不吃它也能入睡;如果没带,那我就可能真的会因心慌而失眠一夜。当我发现我没带安定片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我心里开始慌张,就去找笔会的主办者帮我想办法,不承想同宾先生听见了我们的对话,说:我有安定。并立刻拿了几片给我。我得了这几片药,心里立马安定下来,回到房间没吃也很快睡着了。也是因此,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有轻度失眠症。

那一年,他的《皇天后土——99个农民说人生》出版。这本书在散文的题材、形式上都有创新,我在北京读了很为他高兴。漓江出版社的朋友希望我能为这部书写篇评论,我痛快地答应了。评论写出发表后,同宾先生与我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我觉得我们的心是相通的。这部书表达了同宾先生对农民、对土地、对乡村的深情,充满了真正的乡思与乡愁,是他创作上的一个高峰。

有一年,同宾先生来北京开会,本来约好了请他来家里聚聚的,后因他有其他安排,时间上错不开,未能如愿。每年春节,作为大哥的他,总要提前给我打电话拜年,这让我很是感动。有时我想提前给他打电话,但常常还是让他占了先。每次听到他浓浓的乡音,我的心里就感觉很温暖。特别是在我家里遭遇灾难时,他通过电话送来的问候,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我曾劝说同宾先生少写一些以保重身体,但他的勤劳使他不可能停下笔来,他还在坚持写作,也许就是这种持续的写作伤害了他的身体,让他的病情出现了意外,让我在这个夏天突然听到他远走的消息。

心很疼!

好在同宾先生留下了很多书,想念他了,可以读读他的书。他的文字仍在活着,我们在那些文字里看得见他的身影。

愿同宾先生在天国异域享福!

2021年7月20日于北京寓所

(周大新,男,20世纪50年代生,河南邓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协第五、第六届全委会委员,茅盾文学奖获得者,茅盾文学奖评委。解放军总后勤部政治部创作室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出版有《周大新文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