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居

“这件事也会向菊亭家的家长照会的。”

“不是姐姐，你是开玩笑的吧，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北原苍希还什么也没说就被下了通知，本来他以为会和警察辩论三百回合。

“现在你可以回学校了。”

浅神七海没有等待北原苍希的回答，也没征得他的同意，便将话一口气说完。

真是不讲理的人啊，北原苍希感叹。

不过和警视厅谈讲道理也不太可能。

一边感叹着，北原苍希被送出了大楼。

浅神七海还久久坐在审讯室里，看着刚才的谈话记录。

身后的警察们站如喽啰，但没人敢去质疑课长为什么要亲自实施监控。

他们都知道，每次出现人偶杀人事件，浅神七海都会亲力亲为，因为这与二十年前的浅神家灭门惨案有关。

“这段时间，如有急事请找课长或者贺川警部。”

“贺川警部，麻烦了。”浅神七海鞠躬道。

“还有，下次别再让乌鸦嗅到血味了，记者们很麻烦的。”

“是！”

浅神七海回到办公室。

她的办公桌面上摆放着一份卷宗。

【案件標題】

事件名：浅神家灭门殺害事件

【基本情報】

事件番号：平成1年（特）第27号

受理年月日：平成1年7月26日

担当部署：警視庁刑事部捜査第一課

【秘密指定】

指定種別：特定秘密

指定期間：満30年

“第一次，还是第一次找到嫌疑人。”

“是高中生的话可能性不大，不过至少也要找到线索……”

浅神七海轻轻抚摸着卷宗的封面。

……

“咳咳，天正十年织田信长…咳…”

历史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北原苍希摸起在手机上输入“浅神七海”四个字。

东京警视厅异常事件特别搜查本部部长。

东京大学高材生。

警视厅冉冉升起的樱花。

然后是些眼花缭乱的奖牌。

下面就是些无聊的八卦新闻与怪谈。

譬如特搜本部部长从未由警视厅公安部的长官担任……疑似由国家公安委员会介入等等。

不过有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特长拷问，引导。

咳咳。

北原苍希手抖了一下，决心认真听课。

……

夕阳西下，正是逢魔之时。

校园里的学生们松松散散地走着，要么参与社团，要么归家。

北原苍希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只想回床上瘫着。

菊亭家宅邸位于世田谷区多摩川旁的小山坡上，回家要爬上长长的坂道，夕阳撒下，坂道变成了血红色。

回到宅邸里，门口没有常见的女仆迎接，也没在大厅见到人。

正这么想着，起居室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现在不应该是晚饭时间吗，北原苍希看了眼大厅的钟表然后瞥向餐厅。

“苍希少爷，您的客人来了，现在正在和白羽小姐谈话。”阴影里出现的女仆忽然说道。

“客人，我能有什么客人？”北原苍希暗自思忖。

冲到起居室，他看见了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还有那个穿着职业套装，披着黑色大衣的浅神七海。

“菊亭小姐，我是警视厅公安九课副课长浅神七海，因查案要在贵府上暂住，请多关照。”

“我们没能联系上您的父母，这是法院的文件。”

说着，她从内兜里掏出文件与证明材料递给菊亭白羽。

菊亭家的家长似乎正在国外绝赞旅游中。

这位大小姐正暂代家主大位。

浅神七海有些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感觉，这几天净是和高中生打交道。

菊亭白羽看着递过来的文件愣了一下，“我想，我们家里应该没有樱田门的诸位大人需要搜查的地方，而且……我现在是家主。”

菊亭白羽连茶杯也没放下，淡淡说道。

浅神七海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突然闯进来的北原苍希。

“你，你又干什么了？”

看见北原苍希的突然出现，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菊亭白羽一直架着的家主形象终于绷不住了。

北原苍希便将事件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昨晚的血腥场面。

“罢了，我妹妹也没在，她在的话不得闹翻了。”

菊亭白羽无奈地说，然后让女仆带着浅神七海去了备用的客房室。

一夜无言。

……

几日后。

清晨的阳光明亮。

四月的周末正是东京最适合赏花的时节。

菊亭白羽化了淡妆，象牙色的圆领针织毛衣搭着件长款外套，下面是收腰的百褶裙，深黑色的丝袜裹着两条亭亭玉立的双腿，小脚踩着双黑色小皮鞋。

“我们去赏花了。”菊亭白羽站起身来看着她。

浅神七海吃着早点，含糊地嗯了一声。

“走吧走吧。”

北原苍希拉起白羽的手。

他现在只想尽快摆脱浅神七海的监视。

被监视的生活只能说是窒息。

北原苍希再也不想在马桶上发现微型摄像头，也不想在床头柜找到监听设备了。

白羽发梢下的耳朵红了红，想抽回被握住的手，但却只是转过头去，紧了紧外套，没有行动。

不时，二人走在了目黑川的沿岸。

阳光跳过新叶将路面染成淡金色，目黑川沿岸的染井吉野樱堆云叠雪，倾泄在河道两侧。

到处漂浮着新叶与樱花的清冽气息，侵染着周末的空气。

可能是因为这位菊亭家大小姐无瑕的脸庞，北原苍希感到些许路人侧目的视线，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无暇的脸庞。

但是不对劲。

北原苍希的异样感格外鲜明。

“白羽，往年会有这么多人来吗”

“嗯……我怎么感觉总被盯着看？”菊亭白羽顿了一下，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我猜，这大概不是你的幻觉。”

北原苍希在被监视的几天生活中已经经历了无数他在谍战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时候场景。

比如在路边永远只能打到同一辆出租车，在商场卫生间外永远都站着恰好抽烟的大叔等事件。

以至于他怀疑路上一半人都是浅神七海派来监视他的。

啊，再这样下去要有心理创伤了，真是。

而且，她今天没跟来也非常可疑。

前几天就算他在上厕所，都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北原苍希试探地给浅神七海发了条line：

“？”

没一会，宛如楚门的世界一样的事发生了。

推婴儿车的主妇调头离开，看报纸的大爷摘下眼镜将报纸揉成一团塞进来垃圾桶，正缠绵的情侣也毫无预兆地分开。

还真有啊？！

搁这演电影呢是吧，你们东京的警察能不能进军下艺能界啊。

但一转头。

北原苍希在河畔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浅神七海趴在河岸的栏杆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花瓣，总是绑着麻花辫的黑发今天自然地披在肩后。

阳光打在她冷艳的面庞上，显得柔和了几分，也可能是因为今天终于一改往日的穿搭，没有穿职业装，也没穿黑风衣。

只是在紧身的薄毛衣上穿了件蜂蜜色的大衣。

“赏花的名单里没有我这个同居人，真是冷血啊北原君。”

“浅神小姐早，今天您也真是有雅性。”北原苍希恭维道。

反正你会不请自来。

然后三人在目黑川旁漫无目的散步。北原苍希感受到了更多不怀好意的视线，只不过这次瞄准的是他身旁的两位了。

经过一家复古的洋装服饰店时，菊亭白羽驻足在门口，扯了扯北原苍希的衣角，大概意思是想准备进去采购一番。

北原苍希停下来，率先注意到服饰店门口的维多利亚风格瓷偶，他盯着人偶感觉有些不适。

心忽然悸了一下。

瓷偶突然转动脖颈，九十度转向，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等一下，这家的裙子感觉还……”

嘭！！！

菊亭白羽的赞叹被陶瓷的爆裂声切断。

人偶轰然炸裂，瓷片碎了一地。

“这店家的模特也太劣质了。”

北原苍希说着，故意不想去提人偶怪谈的事，拉着菊亭白羽跨过了碎裂的陶瓷。

然后是路过商场大门时，浅神七海忽然旋身，一手猛拽北原苍希，一手将菊亭白羽推开。

北原苍希这才看到招揽客人的泥瓦人偶崩裂，碎玻璃混着泥土直直向他们三人刚才所站的位置飞来。

站稳的北原苍希向浅神七海递过了感激的眼神。

“承蒙关照了，浅神小姐。“白羽整理了散乱的鬓发，微微鞠躬。

这，不对吧。

为什么有股奇怪的既视感……

走近一座幽深的神社。

通往神社的参道上卷起阴影，积雨云在朱红色的建筑的上空笼罩着。

北原苍希仰头望着朱漆剥落的鸟居，一旁正修缮的木质大型人像泛着檀香味。

“咱们要不去祈个福，今天感觉运气不怎么好啊，你们觉得怎么样。”

北原苍希转过身来对着两位女性说着。

嗯！！！

又是熟悉的心悸，今天怎么回事？

轰——

支撑人像的木棍突然折断，整个工地倒塌了下来，尘埃扑了他们一身。

“好了，到此为止！我要去剑道馆。”

菊亭白羽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将刚刚购买的一些小物件丢给北原苍希，转身离开了。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们也走。”

有问题，这未免太奇怪了。

“打车。”

浅神七海不想多说一个字。

她思考着人偶杀人事件，北原苍希想杀我？不对，不会这么蠢。难道有其他人想动手，还是说……要杀北原苍希？

坐到到出租车上，北原苍希注意到浅神七海微微蹙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一个晴天娃娃的挂饰，

北原苍希抓起来，直接掷出窗外。

“不好意思，个人强迫症。”北原苍希抱歉地说道，说着然后掏出三张一千円的纸币递给司机当做补偿。

……

回到宅邸中，已是下午。阳光倾斜着从窗户照了进来，二人在起居室相对而坐，喝着茶水休息。

刚才的三个人偶像是怎么回事？

谋杀？

意外？

总不能又是恐惧具现化吧。

等等。

这么说来，每次他的身体都像预警一样有奇怪的反应。

回想起来确实是很像是发动恐惧具现化的感受。

嗯……是浅神七海太害怕人偶了吗？

在街道嘈杂的环境上，北原苍希没有注意到五感的放大。

但确实可能性很大。

不过竟然会自动发动能力吗？还是太不可控了，不过好像自动发动的情况下，比他主动释放要弱了很多。

“我准备让你协助我们查案，也更方便我们保护你。”

低沉的声音响起，浅神七海的指甲轻叩桌面，一双狐眼抬起，瞳孔映出壁炉中爆裂的火花。

北原苍希的思路被打断。

“不行。”北原苍希想都没想，下意识做了回答。

“哼，回答的真快。”她纤细的玉指轻柔地抚摸茶杯，不急不忙地说。

“一个高中生而已，我只会削削铅笔。”

“说谎。”

浅神七海倾身而起，淡淡笑着，发梢垂落。

这是北原苍希第一次在这张冷艳的面容上见到表情，像是湖水初绽。

“普通的高中生？北原同学那天在警视厅的慌张是装的吧。说谎的时候测谎仪都测不出来，北原同学可真是天生的凶手。”

有没有可能，只是我的脸比较厚，你们这些天天就知道读空气的岛国人还是太敏感了。

“不过你有什么秘密我并不在意，我只想尽快侦破案件。”

浅神七海像是追击一般说着，像是要击破北原苍希的防线。

哒——

哒——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慢节奏地响着，浅神七海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对我有什么好处？”北原苍希直视着她华美的脸庞。

“如果同意，我会在你大学时给你申请警视厅本部的实习。”

“这样你将来如果通过一级公务员的考试，其他部门我不敢保证，但警视厅公安部会为你留一个位置。”

北原苍希没有去思考她所说的真假，或许她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或许她的背景手眼通天。

但是不重要，现在许诺都是空头支票。

“你是不是在想这一切都是空头支票？”

北原苍希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是能能读心吗？

不可能，不然他还能在浅神七海的无死角监控下活到现在？

“如果我说能保证你上东大呢？”

北原苍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头顶和胸口，下意识想寻找着她的恐惧指数和对象，但是什么也没有。

“眼瞳没有聚焦，你是在看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见他的眼睛无神，浅神七海樱色的小嘴微微笑着。

……

阳光投在室内的光斑移动，时钟一秒一秒走着。

又来了，浅神七海的嘴角带着淡然冷漠的微笑，敏锐地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当然是浅神小姐的……”

“什么？怎么不说出来。”这句话她说的很轻，浅神七海的身体越靠越近，柔顺的发丝扫着北原苍希的脸颊，香气袭人。

吱——

宅邸厚重的雕花木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