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通往团体利益之路——公司利益的生成路径

一切主义，一切学理，都该研究。但只可认作一些假设的（待证的）见解，不可认作天经地义的信条；只可认作参考印证的材料，不可奉为金科玉律的宗教；只可用作启发心思的工具，切不可用作蒙蔽聪明，停止思想的绝对真理。如此方才可以渐渐养成人类创造的思想力，方才可以渐渐使人类有解决具体问题的能力，方才可以渐渐解放人类对于抽象名词的迷信。

——胡适1

在公司法中，“公司利益”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概念。不仅公司法的立法目的包含保护公司利益2，在涉及股东义务3、董事义务4、监事职责5，以及其他的有关人员的行为规则6也均可能涉及对“公司利益”的判断。以至于有学者指出：“在公司法中，没有比谁的利益是公司试图回报的利益更大的政策问题了。”7

然而，与“公司利益”在公司法中的重要性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中外公司法均未对其概念作出明确界定。不仅如此，理论与司法实践中对其含义的认识也出现了极大分歧。对公司利益含义理论上的分歧，在于对非股东利益相关者的利益保护方式的分歧。是否符合公司这一“团体”的利益诉求的判定，只能交给其利益主体——公司来进行。公司进行这一判定的过程是一种团体意思的形成过程，考察这一意思形成过程及其考量因素，将会发现利益相关人的利益何以融入“公司利益”或与公司利益相分离。

1 胡适：《介绍我自己的思想》，载陈平原选编：《胡适论治学》，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4页。

2 我国《公司法》第1 条即规定：“为了……保护公司……的合法权益，……制定本法。”此处，权益自然应当系指权利与利益，原因如下：一则，理论上一般认为，权利为法律所保护的利益（耶林、张文显、彭诚信等学者均持此见解），自然，利益还包括尚未权利化的利益（如长远利益）。二则，我国《公司法》第21条明文规定控股股东等不得损害“公司利益”，既然公司法专门作此规定，自然，公司法的立法目的也包括保护公司利益。

3 例如，我国《公司法》第20条第1款规定：“公司股东……不得滥用股东权利损害公司或其他股东的利益……”

4 英美公司法一般均规定董事负有“为公司整体利益而行使权力”的义务。在我国，《公司法》虽未作此明文规定，不过，若董事未“为公司整体利益而行使权力”，因公司为一完整的团体，则意味着董事为公司以外的其他主体利益而行事，对此似可归入董事违反勤勉义务之列。

5 例如，依据《公司法》第53条第（三）项之规定，当董事、高级管理人员的行为损害公司的利益时，监事有权要求董事、高级管理人员予以纠正。

6 例如，《公司法》第21条第1款规定：“公司的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不得利用其关联关系损害公司利益。”

7 SeeChristopherM.Bruner,“TheEnduringAmbivalenceofCorporateLaw,”59AlabamaLawReview1426（2008）．